红楼之拖油瓶 -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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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氏并不认得这些递拜帖的人家儿,陈府与这几家往常也无走动。不过冯氏却恍惚记得,昨儿夜里陈家从拐子手中救下的那个小姑娘——听二姐儿的话音儿,好像就是哪家商行的管事家的孩子。

    看来这“哪家商行”便是“裕泰商行”了。既这么着,下剩的几个递拜帖儿的人家的来因,似乎也有迹可循。

    冯氏沉yin一回,先用上等封儿赏过,又命贴身丫头碧溪打听正房老太爷老太太可醒了。得知二老皆醒了,又亲自到上房回明应由。陈老太爷想了一想,少不得又吩咐带进那几个送礼请安的人。

    想是众人在派人之前早已打听了陈府的现状,因而前来送礼请安的有男有女。很方便主人家问话。

    一时带进人来,细细询问。果然这几个送礼请安的人家儿都是昨夜花灯节上有小子丫头被拐子拐了的人家儿。得亏陈珪并二姐儿叫破了拐子行迹,又有锦衣军统领赵弼和当即抓拿了冯四等人,解救了这些被拐的孩子们。次后锦衣军将冯氏等人押回诏狱,救下来的小子丫头则被送到了京兆衙门。

    这些个人家有的是当晚报官,直接被通知到京兆衙门认人的,亦有次日一早看了告示去找人的。运气好的登时将儿女认回家的少不得感念陈家舅甥千百回。更有性子急切的,当即封了厚礼送上门来——当中便以裕泰商行的那位管事名唤常友贵者,谢礼最为丰厚。

    竟是一座前后二进,共二十余间的小小宅院。地点便在宁荣街后二里远近,离着皇城更近不说,左右邻里亦是非富即贵。

    这么一座宅院,又在这么个地段,倘或按市价买卖的话,没个五百里银子恐怕下不来。便是有这笔银子,主人家卖不卖又是另一回事。

    这么一来,不独冯氏,就连陈老太爷并陈老太太也为裕泰商行管事的大手笔震了一震。

    待细细问过常家派来送礼问安的婆子后,陈府众人方才明白。

    原来陈家因在花灯节上叫破拐子行径而遭匪类嫉恨报复的消息早在一夜之间传遍京城。那裕泰商行的管事得知陈家夜里走水,遭遇强人,十分不安。所以才加了这么这么一层厚礼,以酬谢陈家从拐子手中救了自己的小女儿。

    陈家众人这一段话,亦是啼笑皆非。心下倒是有心收了这么一笔外财,无奈同身外之物相比起来,陈老太爷更加看重陈珪的官声前程。目今陈珪说好不好,也是在圣上跟前儿通了名儿姓儿的人物。陈老太爷可不希望哪天圣人心血来chao问及此事,误会陈珪是个见利忘义之人。

    陈老太爷这么想着,当下摆了摆手,忙作大义凛然的笑道:“所谓无功不受禄。花灯节上仗义勇为,乃是为人根本。你家老爷如此,倒叫我们手足无措了。”

    说罢,十分坚持的将那座宅院的地契交还常家。那婆子眼见陈家坚持不受,只得收了回去另行复命。那常友贵眼见如此,越发钦慕陈家的品性为人,当下更坚定了与陈家结交的心意。

    陈老太爷坚辞常家重礼,旁人犹可,唯独陈氏在后宅抓心挠肝,心如刀绞,未免又心痛又不甘的念叨了几句,直说这原是自家该得的,倘若没有二姐儿和陈家人的拦阻,常家的小大姐儿早不知被拐子抱到哪里去了。何况陈家又为此白受了惊吓,白遭了一场火灾。那外面的墙壁和大门仍旧烧的断壁残垣,正该整修。既然如此,又何必推辞。

    只是顾忌着老父严威,当面倒是不敢嘀咕出来。陈老太爷便装作不知道,此事再无人提及。

    当下陈老太爷打发了常家来人,又接连见过其余几家派来请安送礼的人。其应对方式仍旧照着先前对待常家的一般,谢礼收下,太过厚重的坚辞不受。其后几天遇见来送谢礼的人家,也都是如此处理。

    这些人家既然能在事发之后这么迅速的做出反应,除了消息灵通,心意诚恳之外,自然也是自负门楣不差陈家什么,且又是受人恩惠点滴报的性子。眼见陈家如此明理知义,果然不负圣恩,因而越发合了心意。一来二去走动勤走动勤了,一并连陈家的交际圈子都扩了不少。长此以往,不独陈珪的仕途越发通畅,连铺上的买卖田地也受了不少照顾。更在二姐儿的有心筹划下,谋得了一场功名富贵,这倒是意外之喜。

    不过此乃后话,暂且不必细说。

    这里只说二姐儿因受风寒惊吓,吃了几副汤药。却仍旧鼻塞声重,发烧咳喘,并不见好。急的陈氏只管乱骂大夫。又命家中下人拿着陈珪的拜帖再去请好郎中来。

    陈老太太并冯氏眼见陈氏急的跳脚鸡似的,不免笑着安慰道:“小人儿家原就身娇rou贵,何况受了那么一场惊吓。便是大人也要缓几天才能回过神来呢。你也太性急了些。”

    二姐儿靠在大迎枕上,也跟着一壁咳嗦一壁劝人的道:“妈、咳咳、别急了,我这不过……咳咳咳……”

    陈氏见状,愈发急的了不得,口内念佛念祖宗的道:“我的小姑nainai,你可别说话了。这个费劲,莫把心从嗓子眼儿里咳出来。”

    陈氏一句话逗得众人捧笑不已。连二姐儿都掌不住笑出声来。越笑越咳,越咳越是忍不住。急的陈氏不断骂人,又忙端来川贝枇杷膏让二姐儿吃了。

    正忙乱时,陡然闻听门外有太医到访——却是奉了太子之命来给二姐儿诊治的。

    众人闻言,越发摸不着头脑的面面相觑。连陈氏都忍不住盯着陈老太爷问道:“几日不见,哥哥在太子殿下跟前儿这么有脸面了?”

    这回连陈老太爷都是满心的狐疑。不过不拘怎么想,这到底是为人臣子的脸面。陈老太爷且不敢怠慢,忙命人将那位太医引了进来。自己想了想,更是亲自迎出外头去。

    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皆被即将到来的太医吸引了。谁也不曾关注二姐儿。

    二姐儿独卧在床上,思前想后,却是面色凝重。她因年纪小,且又生了一场病的缘故,并不知道舅舅陈珪何时巴结上了太子。可是她早在花灯节时,便从那小厮的口中得知自己身处红楼,并且很有可能成为书中那可恨可怜又可悲的尤三姐。

    在她看来,尤氏姊妹的悲剧在于身处贫寒却不能安贫乐道,既慕富贵又不能立身持正,既不能依靠己身,唯有依仗旁人,最终为了些银钱吃穿便沦落成贾家爷儿们的玩物。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这时节的女人倘或没了贞洁,便再无立锥之地。

    尤氏姊妹的际遇在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二姐儿眼中,并不值什么。在那个男女相对平等独、立的年代,女人的贞洁固然重要,可判断一个女人是否优秀的标准却更多。她从前看书时不耻尤氏姊妹的为人,也并非是这二人丧失了贞洁,而是这二人自甘堕落,笑贫不笑娼且自私自利,对人对己双重标准的糊涂态度。

    因而她自信就算自己穿成了尤三姐儿,有手有脚有脑子,再不济也还有着廉耻之心,断断不会沦落到原著中的境地。

    可是除此之外,她更加狐疑陈家的遭遇——

    以她目今所掌握的情况来看,陈家虽非大富大贵大权势者,却也能安稳度日。外祖父和舅舅更是颇为护短的性子。陈氏虽然有些泼辣不合时宜,却也是真的心疼她和姐姐。如果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陈氏母女就算再怎么不好,也必然不会沦落到书中的窘境。除非陈家败落了,没人能给她们母女撑腰,可是以舅舅陈珪的心性为人和外祖父陈老太爷的谨小慎微、审时度势,若说陈家是得罪了什么不能得罪的人导致败落……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后来二姐儿又想到书中隐隐透露出来的朝局时政。因想到江南甄家,史家双侯,荣宁二府乃至四王八公最后倾颓的种种罪名,莫不与书中那个从未露过面的“坏了事儿的义忠亲王老千岁”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既这么着,那么与宁国府有着姻亲关系的尤家,乃至与尤家又有了姻亲关系的陈家会不会也是因着“义忠亲王老千岁”而坏了事儿,最终家败人亡只能落个任人欺凌的下场?

    二姐儿想到这些,目光越发惊疑不定。

    沉yin间,陈老太爷早亲自引着那位太医院的胡太医进了闺房。冯氏与陈氏及房内大丫鬟且避了出去,只留两个未留头的小丫头子在旁伺候茶水。

    胡太医偏坐在床榻前的一张小杌子上,手搭着二姐儿的手腕儿,凝神诊了数息,又摸了摸头,叫二姐儿伸出舌头来瞧一瞧。因笑道:“不过是外感内滞,偶着了些风寒。又受了一番惊吓,且有耗思太过之象。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吃两剂药发散发散就好了。”

    顿了顿,又笑着嘱咐道:“饮食上须得清淡些儿。倘或能狠下心来静饿两顿更好了。”

    说罢,又执笔研墨写了道方子。陈老太爷接过细看时,只见较之前那位郎中的方子相比,添添减减多了几种安神定气的药,又少了几味烈性药,分量也较先前减了两分。那胡太医便笑道:“姐儿身子结壮,按着这方子吃,不过天就能痊愈了。只一点,姐儿小小年纪思虑太过,还须得家人从旁劝慰提点些才是。”

    有道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二姐儿在花灯节上智斗匪类,巧回圣垂之事早已传遍京都。因当夜之事千回百转,曲折离奇,且事涉当今圣人与诸位皇子,着实太有谈资,甭说花灯节上的游人回家后口口相传,就连那些说书唱戏的都要编出些花样儿来传唱一番。胡太医在太医院当差,消息自然比旁人更灵通。这些街知巷闻且又关乎皇室的逸闻他又岂有不知的。

    胡太医之前也曾想过,二姐儿小小年纪有如此胆识口齿,必定是个少年早慧的主儿。可今儿诊过脉息方知,太早慧了必定耗心费神,也未必是件好事儿。

    陈老太爷听着胡太医的提点,不觉感激的拱手道谢。就着二姐儿的事儿又问了些家常保养之道。胡太医是得了太子的吩咐过来施恩送情儿的,自然对陈老太爷是知无不言。两人你来我往又寒暄了好些话,直等茶过三巡,胡太医便以回太医院复命为由,方才告辞。

    这里且说陈府众人得了胡太医的医嘱——按方抓药且不必细说,饮食清淡也情有可原。毕竟二姐儿鼻塞声重,咳喘不止,也吃不下荤腥油腻的。清粥小菜也还对付了。

    可那静饿两顿的吩咐却叫二姐儿着实吃不消——本就身子不爽,还不给饭吃,那遭罪的滋味儿,甭提了。

    这厢二姐儿叫苦连天,只觉着腹内空空,两眼昏花冒金星,肚子骨碌碌直叫唤,浑身酸软乏力,整个人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病的。偏多吃了胡太医开的几幅汤药,这两日倒是不再咳喘不止,连烧也退了。喜得陈氏等人口内直喊菩萨,越发将胡太医的交代奉为圭臬——原是心疼二姐儿的缘故,只想静饿两顿便罢,这会子也不管二姐儿撒娇卖痴的嚷嚷着饿,执意断了二姐儿的饭食,每日仍旧给些米汤吃。

    恨得二姐儿牙根儿痒痒,口里不敢说什么,心下却暗自咒骂那胡太医胡子一把不干人事儿,竟变着法的折腾人。因又想到胡太医原是太子派了来的,不觉连太子都悄声骂了几句。

    被二姐儿暗搓搓咒骂的太子殿下可不晓得这一桩缘故。这几日因着冯四拐子一案,朝中颇有一等言官御史,也不知受了谁的指使,一面弹劾他御家不严,以致市井无赖都敢假托圣名欺压乡里,鱼rou百姓,拐卖人口,一面又弹劾朝中某些大臣收受贿赂,藐视国法,乃至卖官鬻爵,上下其手……看似后者与他并不相干,实则那些言官弹劾的都是他门下中人,或受他举荐的朝臣,种种举措让太子未免焦头烂额,颇有应对无暇之意。

    太子知道,有关冯四之事,只不过是个引子,甚至那些朝臣弹劾他门下的臣子贪赃受贿,也断然不是存着甚么忠义公正之心。毕竟朝局时政如此,当今对待老臣的态度更是优容宽待,倘若不懂得和光同尘,恐怕连事情都没办法做——在太子看来,一个当官儿的,如果连事情都做不好,名声再漂亮,也不过是块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

    有他宁不如没有。

    况且就算不说本朝,从古至今,真正能做到两袖清风的贤臣又有几个?

    所以太子并不把那些个弹劾他门下朝臣贪污受贿的折子当回事儿。太子殿下心如明镜,这些个言官——或者说是他们背后的人,之所以在此时发难,想要的不过是污了他的清名,断了他的膀臂。最好能叫圣上对他失望,只要他这做太子的失了圣上眷宠,下剩的几个弟弟就更好蹦跶了。

    所以这几日朝上的风波,与其说是有人趁机发难,不如说是他下头那几个弟弟共同在推波助澜,乐见其成。而支持太子的朝臣虽然反应迅速,也从旁寻了另外几位皇子的弱点反击回去,可终究失了先机。未免给圣人和满朝大臣留了个“应对不暇”及“失察”的印象。

    正如蚂蚁溃堤的道理一般,一只疯狗乱吠不值什么,可若是乱吠的疯狗多了,纵然咬不到人,也会使人心浮气躁。倘或因此失了谨慎机警,一时不查被人算计了,那就不妙了。

    &nnbsp;太子一想到这些,未免疲乏的以手按了按眉间。端然坐于案前,竟然有种四面受敌的错觉。想了想,又忍不住自嘲自叹,所以说身处太子这个位置,对上要防着陛下圣心难测,对下更要防着诸位兄弟狼子野心,倘若不是心神坚韧,手段玲珑,恐怕也是断然坐不稳的。

    这么说来,他能安然无恙的做了三十来年的太子,真是不容易。

    太子这厢正自顾自的开解自己,太子妃袁氏带着贴身丫头进来了。将一个朱漆填金嵌螺钿绘山水人物的食盒摆到桌案上。掀开盒盖,从里头捧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虾丸鸡皮汤,又端出一碟鸡髓笋,一碟胭脂鹅脯,一碟颜色清白的柳芽拌豆腐,并一碗碧莹莹的绿畦香稻粳米饭,笑向太子道:“我瞧着殿下中午没怎么动筷,想是饭食不合口味。这是我亲自下厨做的,殿下好歹尝一些罢。”

    太子妃袁氏,尝在闺中时,甚好口腹之欲。其父袁少维也好此道,因而父女二人时常下厨鼓捣些新奇菜馔。袁少维还因此事被某些闲的牙疼的言官御史弹劾过,说他“为官不尊”。这件事就算不是满朝皆知,十停人也有八停人是知道的。

    所以袁氏这会儿说是亲自下厨,必然是亲手炒出来的。而并非那些献媚邀宠的姬妾假托厨娘之手做出来的。

    既是太子妃的心意,太子殿下少不得领受。就着汤泡饭,略略吃了一碗。太子妃守在一旁,窥着太子的神色,不紧不慢地劝谏了一些话。刚说道多亏了陈家人叫破拐子行径,方才有赵弼和带着锦衣军查抄拐子窝,解救了无数小子丫头,这也是活人无数的好事儿。至少百姓们都感念殿下的恩德,因而朝上的一些风言风语,倒不必听进耳中。便有琦兰苑的婢子奉命来传话儿,只说冯才人病了。

    冯才人便是前文中提过的拐子冯四的亲妹子冯媚儿。从前冯媚儿得宠的时候,经常装病邀宠。太子并非不知,却乐意同冯媚儿心照不宣的来些花样儿。

    这会子太子正在气头上,刚刚吃了碗饱饭略觉松泛些,冯媚儿便来撞枪、口。太子断然没了往常怜香惜玉的小心思,心下更觉腻歪。他颇为不悦的皱了皱眉,撂下碗筷径自说道:“孤又不是太医,她既病了,宣太医便是。又来问孤做什么?”

    那小丫头子被问的哑口无言,忙低头装哑巴。

    太子妃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轻蔑。那小丫头子眼见讨不着好儿,忙磕头欲退。刚彻身时,只听太子又说道:“慢着。”

    那小丫头子忙低眉敛目的立在原地。太子沉yin了一会子,方道:“既是病了,就好生静养罢。传孤的话,宫中贵人多,倘或因此沾带了别人,反倒不好。还是搬出去,甚么时候好了再回来。”

    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般,登时吓住了书房内的人。太子妃是先惊后喜,那小丫头子却怔怔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一时又有胡太医回来复命。太子妃是知道胡太医被太子派到陈府上看病之事的。虽心下对外间疯传的二姐儿斗匪一事颇为好奇,可当务之急却是安排好冯媚儿。

    因笑向太子告辞。逶迤回至房中,只见nai母秦嬷嬷面上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忙到跟前儿来讨太子妃的示下。

    太子妃便笑道:“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连我也无能为力。只好吩咐底下人好生当差,将冯才人惯用的细软日常之物全都打点齐备了,一同送出去。免得旁人误以为太子殿下是刻薄之人,苛待姬妾。”

    顿了顿,又道:“你去琦兰苑时记得宽慰冯才人几句——殿下也不是就此厌了她,只是她身上不好,恐沾带了旁人,所以才不许她在宫中的。叫她才别苑时好生静养,等养好了病,便能回来。”

    秦嬷嬷站在一旁,满面堆笑的称是。又笑道:“这也是娘娘宽厚仁慈。倘若是旁人,早趁此机会行雷霆之手段,哪里还容的她借病生事,邀宠献媚的。”

    太子妃仍旧是温婉的笑,因说道:“我也不是为了她,不过是看着殿下罢了。待会子石荣来了,也得好生劝慰一回。他是殿下的nai兄,从小儿跟着殿下一起长大的。别为了这么个人,竟生分了。”

    秦嬷嬷仍旧唯唯应是。又问及冯才人所出的小郡主——

    太子妃便笑道:“她不是常说慈母情怀,离不得女儿么。既然如此,便叫小郡主跟着冯才人去别苑罢。但愿她的病能因此好的快些儿。”

    秦嬷嬷恍然,忙笑着奉承道:“娘娘真真是慈善人儿。”

    太子妃笑了笑,意有所指的道:“如今时气不好,可叫别苑伺候的人当心。倘或照顾不周,使得小郡主病了,我可不依。”

    秦嬷嬷闻言,忙笑着应是。口内只说“娘娘放心,老奴必定吩咐妥当了。不叫娘娘Cao一点子心。”

    因着连日来用汤服药,清淡静养,待到二姐儿身上的病将好利索时,已经进了二月份。

    春寒料峭,初春的寒风仍旧吹的脸上刀割似的疼,可院子里的柳枝却开始抽条,叶吐浅碧,丝若垂金,没过几天的工夫,整个后花园子都染上了一层新绿,越发衬出春光的明媚娇嫩来。

    待到轻薄的春衫替换了厚重的棉衣,人行走在外间也不觉寒凉时,吴先生并其母吴家太太也休完了年假回至陈家。搁置了将近月余的女学又起。这一年除寻常的读书识字外,又添了琴棋并女红诸项。

    琴棋自然是吴先生教的,可女红针黹却是舅母冯氏亲手教的。除此之外,陈氏又以女孩儿们务必要学些家务人情为由,撺掇着吴先生教几个女孩儿看账本。吴先生虽然不喜俗务,无奈主家有求,只得应了。

    冯氏见状,又在处理家务打点各家表礼时留三人在旁观看,闲暇时更将三人叫到跟前儿掰着口儿告诉。因而三女年纪虽小,且读诗书,却并未沾染吴先生清高孤傲之气,反倒愈加明理通达,陈府长辈们见了,愈发欢喜。

    倏忽便至春末夏至,园中花木繁盛。二姐儿又起了新鲜花样儿,只说要采摘新鲜花朵儿淘澄胭脂膏子。

    小孩子家喜欢用花儿朵儿扮家家也是寻常事,因而陈府众人皆不在意。任由几个小姊妹自去折腾。

    岂料二姐儿后世因读《红楼梦》,对宝玉淘澄胭脂膏子一节颇为好奇,遂在网上搜寻了技术贴,后又依照其上介绍的古法《小山画谱》中介绍的环节依样淘澄了一些,这会子便以此方折腾开来——

    先是在后花园子里采摘了颜色正红,娇艳欲滴、色泽匀净且香气扑鼻的牡丹、玫瑰、芍药、蔷薇等花儿,剔芯留瓣,在石臼内捣碎后蒸叠出香露来。后又吩咐管茶房的老婆子将清水蒸馏——即将清水滚热后壶盖儿上的残滴留下,无奈使这法子弄出来的水总不大纯净,煮了几次皆不中用。二姐儿不免有些挠头。

    那老婆子原不大懂这些个,只为了讨主人家的欢喜,少不得询问二姐儿要那劳什子何用,二姐儿便说了意思。那老婆子听了,因笑道:“二表姑娘的意思老奴明白了。您要的这东西我们这里没有,不如去问问管酒器的。因着老太爷和老爷喜好杯中物,每年秋天咱们家都自酿些酒水留着吃,兴许管酒器的人能鼓捣出二表姑娘要的东西来。”

    那老婆子不过是烦了二姐儿等人,却又不好拒绝的推托之词,却叫二姐儿恍然大悟,少不得依言去烦管酒器的人。那管酒器的闻言,只得依样照做。

    好容易得了一翁纯净的蒸馏水。二姐儿又趁陈氏不留心,将她新买的上好双料杭脂偷偷拿来,泡在煮沸的蒸馏水中,拧绞过滤,上火微烤——等陈氏发现东西“失窃”寻了来时,二姐儿等人早已将丢弃不用的绵胭脂“残骸”“毁尸灭迹”,气的陈氏跳着脚大骂二姐儿“白糟蹋东西,雷也要打的。”

    劈头盖脸的骂过几句后,陈氏眼见着甜白小瓷盒儿内的胭脂膏子果然殷红如血、甜香扑鼻,不觉微微动心,遂用细簪子挑了些在手心儿里,用一滴清水划开抹在唇上,下剩的便抹在脸颊。对镜自照,果觉娇艳欲滴,香气盈腮。不免笑赞道:“果然比市卖的胭脂强一些儿。既这么着,你们继续玩罢,这几盒胭脂我先拿走了。”

    陈婉、大姐儿与二姐儿闻言,由不得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这一日闺中悠闲清静且不必说。只说晚间陈珪家来,倒是另告诉了一桩喜事——

    你倒如何。却原来这些时日太子与诸位皇子针锋相对,相互拆台。朝中因此风波不断,少不得有些手段不干净,遇事不玲珑的朝臣因此受牵连,或遭人弹劾被贬黜,或因事获罪锒铛入狱,或见机不妙欲抽身而退告老辞官者,且不在少数。

    于是日间,原本满满当当一个萝卜一个坑还嫌多余的职位竟出了不少空缺,些微影响了朝政的正常运转。

    眼见朝中诸臣人心惶惶,不思埋头做事只顾党同伐异,一直作壁上观的圣人少不得亲自出面几相敲打,从权制衡。且命六部相关主事人等推荐贤良,就补空缺,即刻遏制了有些不可控制的局面。

    太子与诸位皇子闻听圣意,少不得偃旗息鼓。明面上收手了,暗地里却不忘在朝中各部安插心腹。圣人对膝下几个儿子的明争暗斗心知肚明,眼瞧见各部报上来的这些人,就知道背后是谁在张目。更何况诸位皇子举荐的这些官员,从秉性到资历也各有各的不妥之处,圣人并不满意,因而除自己看中的几人外,余者皆留中不决。

    于是神仙打架、鹬蚌相争,持久不下,局面僵持之际,太子经锦衣军统领赵弼和提醒,不免想到了陈珪。既想到了陈珪,又不免想到朝中的这一回斗法——

    平心而论,若说这一番风波乃由陈珪而起,未免高看了免高看了陈珪。可若是没有陈珪这件事做油头,他的几位皇弟也不会这么早的发难。更何况上元节斗匪一事,陈珪舅甥在圣人跟前儿也是挂了号的。再看一看陈珪自入官后的履历,虽没有太大的功绩,却也可圈可点,堪称漂亮。

    最重要的是,太子也看中了陈珪接人待物的手腕儿。比如锦衣军统领赵弼和此人,因出身名门,战功显赫,为人颇有些骄矜狂傲,刚愎自用。等闲人皆不入眼的。可这么一个人,居然甘于同陈珪折节下交,又亲自出面向自己举荐他,可见陈珪平日里定然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物儿。

    太子喜欢的便是这样的人物。更何况还有上元节的那么一段香火情——陈珪可是仗义勇为,还因此举家遭难的。官声手段都有,想必到了圣人跟前儿,也说不出他的不好。自己便推他一把,做个顺水人情儿,成全一段君臣佳话,岂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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