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条hse的警戒线阻挡着,站在距离那个si去的nv孩大约十步路以外的地方。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命案现场,就像以往在电视上看到的那般令我感到轻松,但认真说起来也不完全只有「轻松」,还有更多轻微的、细小的波动。
扣除掉nv孩从顶楼跳下的那一瞬间,我几乎亲眼目睹了整件事的经过,我看着现场飞溅的鲜血和四散的碎r0u,t内的血ye也莫名地沸腾。我深深地感觉到这样的沸腾是不悦的,是不舒服的,为了nv孩自杀的「原因」而感到不悦,为了nv孩自杀的「结果」而感到不舒服。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我们明明接受了所有的冲击,为什麽到最後,还是我们被牺牲了呢?「我们」?我竟然不自觉地把自己和nv孩归类在一起了……
可是我把自己和nv孩归类在一起的原因是什麽呢?我们足以被归类在一起的共通点是什麽呢?当我想到这些问题的时候,答案其实也跟着出现了。我很清楚答案是什麽,也很清楚我知道答案是什麽,不过,我非得要承认不可吗?
我不想承认我所感到的压迫和紧张,是因为nv孩的si宛如一条无形的绳索,轻轻地束在我的脖子上。也不想直视额头上所渗出的冷汗,是因为我怀疑nv孩倒地不起的模样,会不会就是我未来的样子?
这样的恐慌堆叠在轻松、不悦,还有不舒服的情感之上,它深陷,最後被吞没、融入,可是我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得安稳,反而是在我自以为缓和、失去防备的时候,被一gu烦躁感扑得措手不及。
这gu烦燥感来自於在现场围观的人,他们细碎的言语不停地传入我的耳里,没有关心、没有惋惜,当然也不会有愤愤不平,一字一句全是在评论事情可能发生的原因、传闻这个nv孩的一切,还有那些无中生有的八卦流言,最後他们在失去兴致之後,若无其事地掉头离开,若无其事地……
我很混乱、很混乱,混乱到一度以为眼前那个躺在血泊中的人……是我!
这里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可以理解那个nv孩!没有一个人可以理解她是抱着什麽样的心情si去的!
甚至是那个老师,那个随便说了几句话就把nv孩给压si的老师,也只是在经过现场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几眼,接着事不关己地走掉。他一定是忘了,忘了他跟nv孩说过了什麽,说不定就连nv孩的样子、nv孩这个人,他也都忘了。
不对!这样是不对的!「我们」不应该就这样si去的,应该去si的人是「他们」,是「他们」!
强烈的思想包裹住我的身t,让我有点难以控制、有点害怕,我试图忍耐,试图憋住一口气,不过还是按耐不住急促的呼x1。我摀着严重起伏的x口转身,穿过了人群,就像其他人那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不管我的内心有多麽地不甘愿,终究,我也是转身离开了。
我没有揭开那个nv孩自杀的真相,也没有为她讨回一个公道,就连替她在大家面前说上几句维护的话,我都办不到。我像颗不起眼的水珠掉进了大海里,顺着涌浪随波逐流,想要抹灭自己的存在感,因为我怕,怕要是我多管闲事,下一个从顶楼跳下来的人就会是我,所以我选择了闭嘴。
慌慌张张逃进了学生餐厅里的我,把自己塞到某个角落的空位上,但即使已经蜷缩在角落,我彷佛还是能够从每一个人的口中,听见那个跳楼的nv孩。
我对於这件事产生了巨大的排斥感,我不想听见,也不想谈论,可是我却又矛盾得想要把命案的现场画下来,想要透过那种画面让自己冷静,想要透过绘画去压制复杂的情绪。所以我摊开了画本,匆匆地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笔,深深地x1了口气後,准备开始画画,但不管我怎麽调整姿势,怎麽小心下笔,永远都只能画出歪歪斜斜的线条,因为我的右手,根本连笔都拿不好。
不满和焦躁渐渐在我的身t里扩张,它们主导着我的行为,让我对拿笔的困难和扭曲的线条失去了耐心。
我把没画好的那张纸用力地撕掉,r0u成了一团扔在桌上,接着随便握着笔就又朝着全新的白纸画下,当然还是画得不好,所以我再次撕掉了一张纸,r0u成团扔掉。这个动作反覆地上演,一次又一次,只是在我的画本越来越薄,桌上的纸团也越堆越多之後,白纸上,还是画不出让我满意的样子。
没有办法冷静下来……为什麽我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看着凌乱的画还有桌面,我突然觉得很生气,我的每条血管、每滴血ye就像被煮沸了一样,热气使它们膨胀,这个狭小的身t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容纳它们了,所以它们开始挣扎,企图把我整个人都撑破,好得到更多更大的空间。
要疯了!我就快要疯了!
碰!匡啷啷……
突然有个人从後面狠狠地踹了我的椅子一脚,我x1收不了冲击,理所当然地往前撞上了桌子。桌子受到外力的影响,剧烈地摇晃了好几下,上头堆成小山的纸团也纷纷跌出桌外,散落一地。
一连串的冲击和杂音把我从焦虑中拖了出来,我不知道我在学生餐厅已经待了多久,也不知道学生餐厅是什麽时候涌入这麽多人的,只是当我抬头环顾,不管是前後左右、这里那里,那一双双带着异样眼光的眼睛,全都在看着我。
或者,是在看着「他们」?
我忐忑不安地缓缓回头,和「他们」对上了视线。四、五个男生一看到我,全都笑得不怀好意,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林辉洋,他高傲地扬着下巴,不屑地斜着眼,嘴边浅浅的微笑充满了玩味和挑衅,让我看得有点畏惧,有点不知所措。
在盛谷大学里,没有人不知道林辉洋这个人,他是出了名的恶棍,只要是得罪他、被他盯上的人,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他都非要b得对方辞职或转学才肯罢休;在盛谷大学外,也不会有人没听过林辉洋这个名字,他是个小有名气的混混,就算没有任何的帮派撑腰,也能打响自己的名声,让这一带的帮派老大不是抢着要他,就是对他保持着高度的戒心。
林辉洋向前走了一步,他的左手放在椅背上,右手放在桌上,困住了坐在椅子上的我,「同学,现在是吃饭时间,我们这麽多人因为找不到位子都还没有吃饭,你这个不吃饭的人却一直占着位子,是想要怎样?」
我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轻轻地摇头表示否认,虽然那样的摇头轻得像是在颤抖。
站在林辉洋身边的壮汉突然对着我叫嚣:「喂喂喂!辉洋哥在跟你说话,你是聋子听不到,还是哑巴不会说话阿?」
我被壮汉的叫嚣声吓到全身僵y,呼x1也跟着变得细碎。这是在nv孩自杀之後,我第二次感觉到喉咙上的束缚,就像是被什麽人掐住了一样,让我有点喘不过气。
林辉洋讪笑着:「没关系!他不会说话,你们教他就好了嘛!顺便教他怎麽捡垃圾好了,不然这里被他弄得这麽乱,等一下是要怎麽吃饭阿?」
这里,只有一个位子,不管怎麽样也绝对坐不下这麽多人,他们是故意的,故意找我麻烦的。
为什麽?为什麽是我?
我还没来得及想出原因,就被一群人的嘻笑声包围,他们把我狠狠地拉下了椅子,让我重摔倒地,同时也翻倒了桌子,让桌上的东西全都跟着我掉在地上。然後他们一边动手推我、打我,一边笑得看起来就像是在玩一样,可是我很痛,真的很痛。
虽然我不抱有什麽期待,但身t的疼痛反应一直要我用余光向餐厅里的谁求救,可是当我看见那些旁观者所透露的眼神,我懂了。
没有人,不会有人救我的。
在少数服从多数的社会t制下,那些人其实b我还要害怕,他们害怕一旦救了我,就会变成了少数,就会变成像我这样的……「少数」。
於是那些旁观者的眼光,变成了帮凶,每一抹视线都锐利地刺穿我,b这些落在我身上的拳头还要痛上百倍、千倍,让我难受得无法忍耐。最後,我抓起了我的包包,还有散落在地上的画本和笔袋,像只丧家犬一样落荒而逃。
逃跑,我拼命地逃跑,因为除了逃跑,我不知道我还能用什麽方法摆脱这样的处境。
他们追来了吗?被他们抓到的话,我是不是就si定了?
我频频回头确认,看看他们有没有追来,就算我身後什麽人也没有,就算他们根本就没有追出来,我还是不敢松懈,不敢停下脚步。我一边回头,一边加快速度,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完全没注意到前方有人,等我转头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已经撞在一起了。
因为没有拉上拉链,笔袋里的笔全都掉了出来,还有画本也是,在掉落的时候正好被弹飞,整个大开摊平在地上。画本摊开的那一页,是上个月新闻报导的一桩情杀案,也是刚刚在课堂上被我嫌弃的草图。
「阿!对不起对不起……」眼前的nv孩不论对错就先开口道歉,然後弯下腰帮我捡起了画本,但是她却没有马上把画本还给我。
nv孩的视线落在画上,她轻轻皱着眉头,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很大,露出了一种不知道是惊讶还是疑惑的表情。我看着我的画本在nv孩的手上,不敢有所动静,只是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很快,我很紧张,却不知道为什麽紧张。
「这个……」nv孩终於抬起头看着我,可是她眼里的情绪却没有消失,那些不管是惊讶、疑惑,还是什麽不知名的东西,全都投s到了我的身上。
我猛地一征,感觉有一gu电流快速地窜遍我的皮肤,但可怕的不是这gu电流,而是残留在我身上,挥之不去的麻痹感。我不停地眨眼,几乎无法直视nv孩的目光,只是一直在发抖。
为什麽要这样看我?不要!不要这样看我!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自卑和怯懦在发酵之後变成了抵抗,把我原本的逃避和害怕冲散,并用暴躁和愤怒所引起的激动取代。我在生气,而且很生气,但同时我也对於这样的情绪感到迷惑,因为它从来都不曾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为此感到非常地陌生。
可是我也没有能力去抑制它,只能顺着意志扬起了怒目,咬着牙狠狠地瞪着nv孩。我看着眼前的nv孩,心里突然涌上了一gu冲动,我不知道那种冲动代表着什麽,只感觉到肺部挤出的空气让我很喘,喉咙流失大量的水分让我很渴……
赶在整个x腔爆发之前,我用力地抢过nv孩手上的画本,然後转身离开了现场,离开了nv孩的视线,或者该说,我是在让nv孩离开我的视线。我向着学校大门狂奔,不知道要跑去哪里,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之後,我才终於停了下来。
我伫立在某个公车站牌前,是我每次放假回家都一定要搭的公车。
从盛谷大学回家,加上转车的时间,大概也不过两个多小时,这段距离对我来说其实要长不长、要短不短,反正我的人生一片空白,多的是时间可以浪费,但最後是在爸妈的强制要求下,我才放弃了通勤。
他们虽然说这样是为了我好,但我猜他们是想要把我赶出去,免得一天到晚看到我就觉得很烦。只不过我在医院躺了快要五个多月,足足b别人晚了两个月入学,学校宿舍的名额早就满了,所以在出院之後,我就搬进了学校附近的出租套房里。
而这个公车站牌,就在出租套房的大楼前。
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公车站牌,思考着是不是要回家,思考着是不是「想要」回家,但是我记得我下午还有课,而且我的报告也还没有做完……这时候,公车进站了,它停了,还为我打开了车门,我和司机对望了几秒,看到他在对我点头,像是叫我上车。
所以,我上车了。
就像理所当然那样,我在公车总站下了车,然後又到柜台买了回家的车票,搭上了另一班公车。在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公车到站了,它载着我回到了熟悉的城市。
我下了车,从这里开始只要用走的可以回到家,可是我却站在车站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期待在这之中,会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好像每次回家都是这样的,我总是希望爸妈会在这里等我回来,而我也能够在下车的时候,在人cha0中第一眼就看见他们,但是没有,今天一如往常,别说是爸妈,连小区里该认出的一张熟面孔都没有。
我真正踏出车站是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那时候的天空被一大片的乌云覆盖,黑得像是随时都会下起大雨一样。我虽然离开了车站,但也没有马上回家,因为这个时间我不应该出现在家里,如果被爸妈看到了,他们绝对不会问我回家的原因,而是不分是非先骂我一顿。
习惯了,我早就习惯了。
也许是非假日的关系,路上并没有什麽人,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是沿着小巷小路乱钻,因为我不想要被谁看到,也害怕被谁看到。我不知道我这样乱走乱晃到底走了多久,只知道在我走出了某条小路,准备右转绕进另一条窄巷的时候,有个人叫住了我。
「田——以——翔——」
那个人带着笑声,轻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只是那样的声音,让我听得背脊发凉。
我的右手手指不经意地弯曲,弯不动的食指和中指像是在提醒我不能无视这个声音,否则我的下场就会很惨很惨。所以我没有继续往前走,没有逃跑,但是我也不敢回头看。
身後的脚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最後,那个人来到了我的眼前,伸出手用力地攫住我的肩膀,讪笑着:「还真的是你耶!我听说你去念大学了,不过看起来好像也没有b较聪明阿!」
廖纹皓的右肩挂着一綑又厚又重的粗绳,不仅是皮肤晒得更黑了一点,就连衣服和k子,甚至是鞋子也都染上了一些w渍,看起来应该是在高中毕业後就投入了职场,而现在也正在工作中。
以前不管廖纹皓的模样映入我的眼球几次,都能让我不自觉地颤抖,可是今天却有点不一样。这是我在我的手指残废後,第一次见到廖纹皓,不知道跟那件事是不是有关系,我对廖纹皓的害怕中,隐隐约约多了一层奇怪的厌恶。
或者是……憎恨?
是廖纹皓害的!我的手会残废,不能画画,全都是廖纹皓害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任由我的不满溢出,并透过我凝望廖纹皓的目光中,完全地传递出去。原本笑得轻蔑的廖纹皓,似乎是很讨厌被我这样的视线盯着,只见他收起了嘴边的笑,露出了非常凶狠的表情,然後大力一堆,把我整个人推倒在地上。
廖纹皓蹲在我面前,把扛在肩膀上的粗绳放在一边,用手背使劲地甩着我的脸颊说:「几个月不见,你胆子变大了嘛!以为自己考上了大学很了不起,所以就瞧不起我,敢这样瞪我了?我告诉你,我的拳头b你的脑袋厉害十倍,你要是忘记了,我可以现在就让你想起来!」
语毕,廖纹皓果然握起了拳头,对着我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可能是因为长期面对廖纹皓发泄式的暴力行为,让我随时都做好了挨揍的心理准备。我闭着双眼,双手防御x地抱着头,整个人缩成了一团,一切都是这麽自然,自然到我甚至一度忘了这件事根本就是不合理的。
忍耐,我知道要忍耐,我只能忍耐……
「咳——咳——现在知道是谁b较厉害了吧?」廖纹皓喘气连连,像是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我身上了,也像是觉得给我的教训够了,所以终於停手了。
我也微微喘着气,还不时稍稍扭动着,想要缓和身t的疼痛,只是在我想要握起右手的时候,无法弯曲的食指和中指又再一次地提醒,廖纹皓曾经对我做过的事。但这次我的感受,不是听到廖纹皓叫我的那种惧怕,而是b较像刚刚我看见廖纹皓的那一瞬间,所产生的感觉。
我会变成这样,全都是廖纹皓害的!
我咬着牙,强憋着一口气,用严重颤抖的声音说:「你、你知道我的手指因为你失去了知觉,再也不能动了吗?」
说出这段话所耗费的勇气,对我来说根本就无法计算,我承认我还是很害怕,无法掩饰我的焦虑与不安,可是我正在指责廖纹皓!我对廖纹皓说出了我的不满!这个行为,的确是真的!
廖纹皓没有因为我的话感到愧疚,反而是看着我的双手,笑着挑挑眉毛,然後迅速地抬起脚踩在我的左手上,「是这一只手吗?」
「啊——」我尖叫,痛得想要赶紧ch0u回手。
看到我这样的反应,廖纹皓又抬起脚,瞄准我的右手,「会痛阿?那就是这一只手罗?」接着,用力地向着我的右手踩下。
「啊——」除了食指和中指没有感觉之外,我整只右手都被踩得又痛又麻。
廖纹皓无视我的痛苦,嘻笑着说:「你以为这样就能够骗过我喔,还是你以为这样随便说说,我就会同情你,就会放过你阿?别作梦了啦!而且你的手要是真的不能动的话,那也只是刚好而已阿!反正你的手就只会画那些恶心的东西,留着也没有用阿!哈哈……」
我那微小又无力的反抗,不过短短几秒就被廖纹皓刺耳的笑声狠狠地捏碎了,可是我还在挣扎,不只是被廖纹皓踩住的右手在挣扎,还有我的内心。我的不满还在继续,尤其在听了廖纹皓的嘲讽与羞辱之後,那些不满好像长出了爪子,它们攫住我,陷进了我的皮肤里,有点刺痛、有点不适。
哗啦啦——
廖纹皓抬头看着满天的雨水,不悦地说:「ga0什麽!居然下雨了!」他一脚把我踢开,再次把地上那綑粗绳扛上肩,然後看着我,又是一阵轻蔑:「呿!算你运气好!我明天就要上船工作了,去赚那些就算你考上大学也赚不到的钱,你呢,要继续念大学还不如去学学怎麽和野狗抢食物b较有用吧!是说我就要去过好日子了,以後也不会再跟你见面了,还替你想这麽多g嘛?而且像你这种人就算si在路边,我也不意外阿!哈哈……」
然後,廖纹皓就走了,他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廖纹皓以後真的不会再和我见面了吗?
伴随着这个问题而来的并不是安心,而是惊慌,我居然在为了以後可能无法再见到廖纹皓的这件事紧张,为什麽?我冷静不下来,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如果再也见不到廖纹皓,那我这些年来所受的欺负到底算什麽?
原来,我会这麽惊慌,是因为不甘心吗?
我不能让廖纹皓就这麽走了,至少,也要狠狠报复过一次才可以。
啪哒、啪哒……
踩在积水上所发出的脚步声,还有低沉厚重的呼x1声,全都被杂乱的雨声掩盖了。一头热的脑袋,让我缓步地跟在廖纹皓的身後,为了不让他发现,刻意和他拉出了距离,并在经过一处回收场的时候,随手从堆放在门口的废弃物中ch0u出了一支铁棍,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跟着他。
廖纹皓是在做什麽工作、现在要去哪里,我完全不知道,他只是背着那綑粗绳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偏僻,到最後,甚至还往山间小路去了。我在路口停下了脚步,看着满地因为雨水而变得sh润的烂泥巴,原本强烈的报复心理,居然开始动摇了。
从这里一直往前走的话,到底会通到哪里?廖纹皓真的是去工作的吗?我应该要继续往前走吗?
悄悄倾出的紧张和害怕,让我不自觉地看着前方的小径呆愣着,但就在时间的流逝中,廖纹皓的身影渐渐被迷蒙的大雨藏起,进一步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就连残留在泥巴地上的脚印,也正在暴雨的冲刷下,急速地失去轮廓,然後再一次被泥水填平。
我猛地回神,倒ch0u了一大口气,我不能跟丢廖纹皓,绝对不能!
於是我,在雨中、在泥里大步狂奔,那些被我从怨恨中制造出来的冷静和y沉,全都在我跟丢廖纹皓的瞬间被抹平了。因为这样,我变得很心急,心急到我只想着要找到廖纹皓就好,完全忘记了我跟踪廖纹皓的目的,所以我不顾一切地奔驰踩踏,在空气中发出了一波又一波的噪音。
廖纹皓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直到我闯进树林的中心,四周都被大树包围,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的时候,有个声音从我的身後传来。
他笑着说:「你在找我吗?」
那种笑,轻轻淡淡的,却让我听得毛骨悚然。
廖纹皓骗我,他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
我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廖纹皓满是得意的表情。
一口气噎在我的喉咙上不来也下不去,我想逃跑,但是又怕跑不过廖纹皓,要是被他抓到了,下场一定会很惨。还有我握在右手上的铁棍,我一直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松手,如果铁棍被廖纹皓抢走的话,那我要面对的,可能不只是残废两根手指这麽简单的事了。
周遭的空气突然变得好稀薄,让我像被掐住脖子一样,有点难受……
「看来念了大学真的有b较聪明喔,知道用拳头打不赢我,就拿了根棍子想要来对付我,不过你知道你很不适合拿铁棍吗?因为看起来……」廖纹皓的声音骤变,没有了笑意,只剩下满满的怒气,「真的很讨厌!」
扛在肩膀上的那綑粗绳被廖纹皓重重地扔在地上,把地上的泥水炸得四处飞散。看着他大步大步向着我走来,我手里虽然握着铁棍,却重得怎麽样都举不起来,还有刚刚才提醒过绝对不能松开的手,也抖得像是要把全身的力气都抖光了一样。
不要过来,拜托!不要靠近我,拜托……
我在心里求饶了不下数百次,可是廖纹皓当然不会听到,他只是来到了我的面前,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我的右手上。失去食指和中指的辅助,本来就没什麽力气的右手,在我感觉到疼痛之後,毫无矜持地放开了铁棍,任由它接受冲击,弹飞出去。
廖纹皓往我的脸上狠狠地揍了一拳,让我的人在铁棍之後,也跟着弹飞。我倒卧在地上,头脑虽然一片空白,但是双手却第一时间护在头上,那是一直以来累积的结果,一种最诚实、最直接的反应。
弱者,我就是这个社会最无可救药的弱者,我不能反抗,只能一直被打压,一直忍耐,只有忍耐,才是我唯一的活路……
我绝望,很绝望,不懂自己为什麽要一直活在社会的底层,又为什麽除了社会的底层之外,从来都没有别的选项可以选择,也从来都没有更高的位置可以上去。在我受尽摧残,连骨头都隐隐作痛之後,我轻轻地阖上了双眼,几乎放弃了忍耐这条「唯一的活路」了。
只是,站在这个不肯给我选择的社会面前,我为什麽要忍耐?
不知道是我si命地抓住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念头,还是这个念头自己想要占据我的全部,我所有的负面情绪,居然在那一瞬间全都得到了救赎,就像是置之si地而後生一样,我忽地清醒,觉悟了。
我很冷静,冷静到连自己都有点诧异,而且我还从中明白了我应该要有的立场,也明白了我在面对廖纹皓的时候,不需要激起任何的恐慌。
廖纹皓以後真的不会再和我见面了吗?
这个问题刚刚所引起的惊慌,到底是什麽?如果再也见不到廖纹皓的话,那我应该会高兴得大笑,激动得一整晚都睡不着才对阿……原来我的惊慌并不是因为害怕,更不是因为不甘心,而是如果现在就这麽让廖纹皓走了,让他这麽活着,我也不能保证再也见不到他,不是吗?
我的惊慌,是来自於我可能会错过的一个机会,一个可能可以「再也见不到」廖纹皓的机会。我一定要让廖纹皓永远消失,这样才是对的。
对!像廖纹皓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此刻从天而降的雨水和天空一样黑,它渲染、再渲染,不仅把我淋得浑身sh透,还渗进了我的t内。它就像墨水一样,染黑了我的内脏、血ye,最後连我的脑浆也黑得一蹋糊涂。
我一边挨着廖纹皓的拳头,一边兴奋地睁大眼睛,在嘴边挂上了诡异的笑容。我的心脏因为受到刺激,跳动得非常剧烈,它促使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发出了宛如野兽般的低喘声:「哈——哈——」
廖纹皓没有发现我的表情变了,只是对於我倒地不起的狼狈模样,感到非常地满意。他一边嘲笑着我,一边还不忘多踹我两脚,「想要拿铁棍打我就会变成这样,知不知道?哈哈……像你这种人就应该要自己躺在地上,或者被我打到躺在地上,你看看那些烂泥巴,跟你多配阿!」
我一直伏趴在地上不动、不做反应,一段时间过後,廖纹皓终於对我失去了兴趣,他不打算再和我继续闹下去了,只是轻蔑地啧了几声就把我扔下,回到刚刚的地方,扛起那綑粗绳准备离开。
但是,我骗了廖纹皓。
在确定廖纹皓从我身边走远之後,我起身,捡起了地上的铁棍,拖着浑身发痛的身t再一次尾随他。只是这一次身t的疼痛不像过去那样困扰着我,让我感到惊慌害怕、懦弱卑微,它反而像是一种兴奋剂,窜得我全身上下都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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