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一条好?走的路。”秦放鹤的声音沉了下去。“拾人?牙慧又有什么?趣儿呢?”冉壹咧嘴一笑,目光不动分毫,野心勃勃。秦放鹤缓缓闭了下眼睛,“现在,拜师吧。”冉壹猛抬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见秦放鹤微笑颔首,这才轻轻吸了口气,端起茶盏递上去,“师父用茶。”秦放鹤接过去,冉壹又后退三步,撩起袍角跪拜于?地,“师父在上,请受弟子大礼。”秦放鹤用了茶,“老子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夫万物者?,是为无极,无限大。今我为你赐字,无极。”一为万物本源,但人?的潜力无限大,他也想看看既定?的未来被推翻后,是否会有无限可能。冉壹喜极而泣,“谢师父赐字!”简单确定?关系后,秦放鹤才说正事,“我虽收你为徒,但接下来不少事,恐怕要委屈你了……”他计划暂时隐瞒这段师徒关系,待到五十八年的殿试过后,再行公开。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保证两个孩子的利益最大化?。可这么?一来,拜师礼就要延后,为掩人?耳目,冉壹非但无法?享受师门?带来的便利,甚至不能继续住在这里。冉壹确实愣了下,但马上毫不犹豫地表示理解。“好?,弟子马上搬出去。”现在是天元五十六年末,五十八年初就是会试,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年而已。至于?仪式,有没有的,也无甚要紧。他相信师父不会做无用功。秦放鹤最欣赏他的沉稳和果决,“你不必远去,客栈我已打?发人?安排好?了,也可随时往门?上投递功课,我时时批阅……”他家门?外的大筐就没空过,冉壹的书信文章混入其中,正好?瞒天过海。阿姚大婚过后便是正月,各处相互串门?,期间荣安郡主刘凌与阿嫖聚会,悄悄说了一件大事,“昨日我入宫请安,隐隐嗅到熏香之中掺杂着汤药味,皇后娘娘眉宇间隐有忧色……”阿嫖听了,心跳如擂鼓,家去后便第一时间告诉了秦放鹤。“父亲,可是陛下……”皇后本人?康健无虞,而宫中太后已逝,除了天元帝,无人?有资格让皇后宫中沾染药味。天元帝并不重欲,正月头几天一般都会歇在皇后宫中,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天元帝病了,在那里吃药了。皇后肯定?清理过,还特意?换了熏香,但刘凌从小就服侍各路长辈,记不清多少次床前尽孝,对药味极其敏感。那味道哪怕只有一丝,她也及时捕捉到了。这个消息瞬间让秦放鹤将之前的一些可疑片段串联起来:难怪今年天元帝没有亲笔写赐给朝臣、皇亲的“福”字,而是让太子代笔,宫宴上也未饮酒,而是命太子代饮。之前大家虽有些意?外,却也本能以为是要为太子收拢人?心,并未多想。可如今看来,极有可能是陛下病重,手?上不稳,担心被外人?看出端倪。这个结论伴随着莫大的悲恸一并出现在秦放鹤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间,让他罕见地产生了名为“茫然”和“恐慌”的情绪。大禄朝发展至今,他的新政推行至今,最大的支持者?就是天元帝本人?。太子固然宽仁,但他毕竟不是天元帝。没有人?可以取代天元帝。太早了,真的太早了……在这个时代,七十五岁确实已算高寿,但对于?一位明君而言,却又显得那么?仓促短暂。“父亲!”阿嫖低声道,“一切还只是猜测。”关心则乱,对她而言,天元帝固然也是一位难得开明,令人?憧憬、敬仰的长辈,但这种憧憬和敬仰,不及父亲万一。父亲对天元帝,天元帝对父亲,双方都给予了对方常人?难以想象的信任和包容,也都付出了溢于?言表的努力。他们是君臣,更是战友,没法?不动容。对,一切还只是猜测!秦放鹤定?了定?神,强行将胸中翻滚的负面情绪压下去,大脑飞速运转。我不可以乱。我为人?臣,为首辅,同时,我也是丈夫、父亲和师父、弟子,我要为我身后的人?考虑。师公不在了,师父老了,现在天塌下来,我就是顶住的高个子。“我最后一次见陛下,便是宫宴,他思维还很?清晰,下肢也算稳健,应该不是急症。”秦放鹤几乎立刻将自己的感性一面完全剥离出来,单独放在一边,纯粹以理性的角度分析现状,“太子这几日虽频频入宫,却未曾逗留,太医署那边也没有消息,所?以陛下的病情短时间内应当不会恶化?……”他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立刻做出决定?:阿姚和冉壹,必须在这一届殿试中进入前三甲!一甲与二甲第一名差之毫厘,可前者?直接授官,进入翰林院,后者?要么?外放,要么?再努力三年,尝试进入翰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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