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上高热消退,舒爽了很多,就是估计高烧仍有些后遗症,全身酸软,双手双脚更是软绵绵,不愿动弹。
他瞧着窗外明媚日光,拉开纱帘眺望,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他才惊觉自己睡了那么久,竟然在别人家里睡了懒觉。
从夏摇了摇头,强打起Jing神,去了房间的浴室里洗漱完,又换好自己昨晚洗干净的衣服,将闻奕递给他的那套睡衣,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侧,才出了卧室的门。
闻奕正站在餐桌前,倒着牛nai,听到关门声转头看向从夏,一双眸子带了丝温度,却在注意到从夏的一身装扮时,眉棱微蹙。
“闻先生,我要走了。”从夏唇色偏红,说话时嘴唇张合露出莹白贝齿。
“叫我名字就好。”闻奕却避开那句话,说着指了指餐桌上的早餐:“饿不饿,先吃饭。”
话音刚落,从夏的肚子适时给了回应,发出了浅浅的咕噜声,虽然声音小小的,却还是能被人耳捕捉到。
从夏雪白耳尖爬上红晕,他点了点头,乖巧地坐下,接过闻奕递过来的牛nai。
“宝宝呢?”
“还在睡,”说完瞥了眼时间,起身去敲了宝宝的房间门。
不一会儿,就见到小崽子的房门从里面打开,穿着小兔子图案的睡衣,拖鞋的啪嗒啪嗒声响起。
一看到从夏在餐桌前,立刻两眼放光,直接绕过闻奕,就往从夏身上扑:“夏夏!”
昨天还喊哥哥呢,今天就改成了夏夏,发出的声音nai声nai气的,多了亲昵,从夏听得心都要融化了。
“轻点,你那么重。”闻奕在旁边说道,紧紧盯着小崽子黏糊糊的动作,翘着的眼尾多了分凌厉。
“没事的。”从夏笑着回应,他任由手臂被宝宝抱着,宝宝软乎乎的一个小团子靠着他,令他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地放松。
刚刚和闻奕独处的不自在也都一扫而空,宝宝一来,他就满心满眼都是宝宝,完全忘了坐在对面的男人,也未察觉到那股低气压。
一顿早饭尽是宝宝缠着他说话,各种幼稚的话题层出不穷,从夏也没有厌烦。
直到时间到了九点,从夏还要去和房东聊租房,他再不能停留,便起身要离开。
帮宝宝理了理睡衣领口,从夏站起来时身体不适感明显,走路时下面也奇怪的不舒服,但是他没有多想,转身走到玄关处。
却不知,刚才沉稳温柔的男人倏地将视线投到一旁还傻乎乎的小崽子身上,一大一小互相看了看,都莫名从对方眼里感受到伤感的情绪。
小崽子前一秒还扬起的小眉毛立刻耷拉了下来:“夏夏,我舍不得你,不要走。”
说着说着尾音竟带上哽咽,很快便掉下了泪珠子,从夏闻言回头就看到宝宝哭得眼泪哗哗的,心弦被触动。
他其实也想多陪陪宝宝的,但是他和闻奕现在的关系只能称得上老同学再相见,很不熟的关系,他怎么好意思一直待在这里。
从夏虽是喜欢了闻奕好多年,可两人不同班又不同年级,唯一的交集还是齐铭经常过来,自来熟地和他聊天,死缠烂打地追求。
那时候,齐铭身后跟着闻奕,从夏能看到两眼,看完就将自己的心思悄悄埋进了心底。
那些个暗恋的日夜里,他笨拙地爱一个人,模仿着别人,也私下里写了封情书,翻来覆去写了好几版,等着放学后递过去。
然而,那封情书还没见光,闻奕对其他追求者冷冰冰的拒绝话语就提前到来:“耽误学习。”
这样太过随意的拒绝理由当场让围观的其他人笑出了声,那位追求者不甘心:“我不信,除非你有喜欢的人了。”
“闻奕,你有喜欢过谁吗?”又有人出声问道。校园男神一直清心寡欲,旁人背后猜测不断。
本以为这个问题男神又会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却出乎意料地,这次闻奕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什么一般,眼中冰霜破碎,如被春水融化流出暖意。
从夏躲在廊檐拐角处,手里的信封被他捏成一团,心里堵得慌。
他在那一瞬,意识到没有机会了,自己就像是只飞蛾,总是趋光,不自量力向那团耀眼的火焰飞去,最后只有灰飞烟灭的结局等着他。
灰飞烟灭这个词太过贴合,包括他后来在高考结束后和闻奕Yin差阳错的一次性爱,犹如山上乱石,猝不及防将他推进谷底。
从夏悄悄抹了下眼角,蹲下身用额头贴了贴宝宝的脑袋,柔声安慰道:“念念不要难过,你以后想我了,我再过来。”
“不要!”小崽子哭得一抽一抽的:“可是我每天、每天都在想你…”
“呜呜呜你走了,没有人陪我了,我好喜欢你,夏夏…”
从夏听得心都要碎了,握着宝宝肩膀的手都在抖:“还有爸爸陪的。”
“爸爸很忙,”说着说着小崽子嘴巴咧得更大,小脸蛋皱了起来:“他们都有妈妈,就我、我没有妈妈。”
其实小崽子一边哭一边说话,发音有些模糊,从夏却听清楚了,浑身一震,巨大的悲伤和愧疚浇在心口。
“我也想要妈妈呜呜呜,哥哥我好喜欢你,你能不能当我的妈妈…”
从夏快难过死了,也跟着哭,恨不得现在就倾诉出来真相,可他刚要出声,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响在他耳边,从夏抹着泪接了电话。
听筒那边人说个不停,从夏只得放低姿态,请求道:“求您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么,我很快就搬出——”
对面不等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从夏茫然地眨了眨眼,无力感如同洪水猛兽深深撕咬着他的全身。
他怎么什么事都做不好,让宝宝处于这样的境地,自己也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闻奕和宝宝都在旁边看着他,他无地自容。
如果说,年少时的他,能通过努力读书接触到闻奕这个阶层的人,有着一丝的机会;现在的他,在这个社会里活成了只配窝在下水道里的老鼠,有什么资格再去谈什么情爱,他也没有财力去养宝宝。
即使他拼了命地工作,拼了命地打几份兼职,银行卡里的余额还是少得可怜,宝宝身上的一件小外套他都可能买不起。
泪水砸在地板上,从夏控制不住地发着抖,自我厌弃的情绪再一次吞没他。
他残忍地用了些力气,一根根掰开宝宝攥着他衣角的手指,手臂撑住墙壁,低着头想转身就走。
却没注意碰到一旁的柜子,Jing美摆饰砸下的同时,从夏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响起了一句“小心。”
他哭得脑袋晕乎,像个醉酒的人,步伐不定,被闻奕搂住后过了十几秒才迟迟反应过来,男人的怀抱裹挟着安稳的气息,令他又熟悉又贪恋。
“从夏,”从夏跟着低沉男声抬起头,雾蒙蒙的视线和闻奕相触,耳边传来对方沉缓的声音:“别走了,留下来好不好?”
“宝宝很喜欢你,我也…”说着他犹豫了两秒,才继续说道:“你就当帮帮我,留在这陪陪他。”
闻奕的指尖又碰到了从夏的眼角,帮他擦眼泪,shi润的泪水沾在指腹,烫得自己心里也发酸。
见从夏仍愣愣地不说话,他低头瞥了眼宝宝,小崽子立刻会意,继续抱着从夏的大腿不放。
闻奕拉着从夏的手腕,将人带回沙发处坐下,安抚似地拍了拍从夏的后背,温暖的气息像是荡开的涟漪,一圈一圈将从夏包围在他的世界里。
无形的大网落下将从夏困住,与此同时,从夏的脚底如同生了根,闻奕刚刚的一番话诱惑力太大。
半晌,他如羊nai般白腻的脸颊洇出红,点了点头。
一旁的小崽子开心地破涕而笑,趴到他膝处傻呵呵地笑,闻奕却没什么明显情绪波动,像一切只是巧合般,让三人意外地团聚在一起。
等从夏后知后觉闻奕今天工作日却都待在家里没出去,已经是傍晚的时候了。
宝宝拉着他的手,囔囔着要给他买新的生活用品,闻奕则是换了套休闲装,宽肩窄腰,整个人英俊又夺目,一声不吭地跟在他们后面。
看似只是平平无奇的陪同,目光却一直落在从夏后颈的吻痕上,快要淡化的红印子,需要重新再印一次。
海城的晚秋,街道旁是遮天蔽日的梧桐树,巴掌大的叶片被风吹得抖落几缕萧瑟。
不过,对于从夏来说,这是他近几年里,过得最好的一个秋天,苦闷压抑不再,更多的是喜悦和快乐。
对宝宝长期的思念像一个牢笼,将他套在里面郁郁寡欢,现在每日住在闻奕家里,陪伴着宝宝,这是完全意料之外的事,从夏却接受得很好。
他等在树下,穿一件浅色的羊毛衫,搭配牛仔裤,远看像是青春洋溢的学生,但是这么想也没有错。
他本就还是读书的年纪,出来兼职工作都是迫不得已。
记得那日,闻奕坚持要送他回到出租房里收拾东西,从夏再三推拒不过,将这位浑身尊贵气质的男人带进了破旧的房子里,转速缓慢的风扇和狭窄的小床毫无遮掩地向男人展示从夏的窘迫。
“这几年你都是这样过来的吗?”闻奕的语气低缓。
从夏没听出里面隐含的担忧,只以为这是不那么熟的、朋友之间的闲聊。
他有些羞赧,轻声诉说也不全是,本来考上了还不错的大学,后来被迫休学,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最后找到了这里,离市中心需要不断转车耗时两个小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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