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这是一段梦醒镜碎
小时候,怀尔德总想要雄父。
班上全是雌虫,对雄虫都怀有向往和憧憬。老师给他们放教育片看,里面的雄虫或娇软可爱,或骄傲矜持,他们是独一无二的稀世奇珍,雌虫们要披荆斩棘,才能觐见雄虫的容颜。
但跟那些花大价钱买雄虫Jing子、试管婴儿出身的未婚家庭的同学不一样,怀尔德是雄父和雌父自然交合的结晶——是雌父得到了无上荣耀和恩宠的证明,就像教育片里的英雄那样。
小小的他坐在雌父怀里,摇雌父的手,撒着娇说想要雄父抱抱。
雌父温柔地笑着,抚摸着他的脑袋和背脊,柔声告诉他,雄父很忙,有很多虫想见他,有很多应酬等着他。
小怀尔德失望地啊了一声,想了想,又开心起来,问:“那我可以见见雄父吗?我会很乖哒!不会给雄父添麻烦哒!”
“……”雌父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仍温声道,“不可以哦,怀尔。雄父去的,是只有雄虫才能去的场合……”
顿了顿,他又笑着补充,“你看,雌父也不能去呢。雌父在家陪你。”
小怀尔德的脑袋慢慢低下去,很是沮丧。
但他是听话的好孩子,他乖乖抱住雌父的脖子,期盼地、小声问:“那……雄父长什么样子呀?”
雌父便抱着他,给他讲雌父和雄父过去的故事。说雄父曾经多么温柔和善,亲切体贴……
小怀尔德耿直道:“我觉得雌父最温柔体贴!”
雌父戳他脑门,告诫他在雌父面前说说就算了,不可以这么跟雄父说话。
小怀尔德活泼调皮,在家里翻来倒去,每一个犄角旮旯都有他胡闹的痕迹。他翻出了一个封锁得严严实实,布满灰尘的箱子。
“好脏啊。”小怀尔德嘟噜道。家里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没见过这么脏的东西。但越脏,就越不起眼、没人碰,兴许,就越是好东西呢。
他美滋滋地把箱子跟雌父分享:“雌父,我找到一个脏兮兮的好东西!”
雌父从厨房里出来,拿围裙擦着手,忽然愣了一下。神情几度变化,一直微笑的嘴角拉平了,仿佛挣扎一般浮现出微妙神色,最终缓缓定格在小怀尔德看不懂的复杂表情上。
“啊……是这个啊。”他轻声说。
“这是什么?”
“……是雌父以前的东西。”
雌父平静地回答。
箱子里是一打手写的稿纸,画了已经褪色的浅淡服饰,几支画笔,几本边缘翻卷的杂志,像是自行印刷的,装订粗陋,页面全是网页截图,空白区域写满了批注,有些字小怀尔德还不认识。
小怀尔德举着稿纸,开心地说:“这个,好漂亮!”
雌父站在厨房前,手反复擦着围裙,看着自己的孩子坐在地上翻箱子,满手的灰,懵懂地翻阅他的过往。
“喜欢就拿去玩吧。”雌父淡淡道。
没几天,他崽崽举着张草稿纸过来了。雌父分辨了很久,总算辨认出那是一件红披风罩着的长袍。
“给雄父穿!”小怀尔德兴高采烈,“学校里的雄虫都爱这么穿!”
雌父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教育片里的雄虫。千篇一律的造型。
他抚摸着那张稿纸,再看看趴在自己膝头的小怀尔德,微微笑起来:“好……雌父帮你转交给雄父。”
“雄父会喜欢吗?”
“……”雌父说,“会的。”
“那!”小怀尔德立刻高兴了,“他会来看我吗?会来抱我吗?”
雌父没有回答,只是把他抱起来,摸他的脑袋,对他笑。
唔,没关系。
小怀尔德想。
据说生日愿望是可以实现的。他可以每年都许,许到雄父来看他呀。
一年复一年,家里从未有过访客。
雌父从不出门,采购都选送货上门。他把自己养在空旷的房子里,与世隔绝地活着。也许家里的空气和家门外的是不一样的吧?
他仿佛不存在于这个星球上,未曾踏入过虫族社会一般。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生活中除了照顾孩子,做家务和看看星网之外就没有别的事情——也没有时间去做别的。偌大的房子,亲力亲为地打扫就够花时间的了。
后来,怀尔德想,雌父执意要亲自做那些居家机器人完全可以代劳的事情,其实是因为除此之外,他无事可做吧。
小怀尔德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有一天,他放学回家,一个雄虫从屋里出来。眉眼冷淡,衣衫齐整,整理领口的动作标准得能进教科书。雄虫与他擦肩而过,他愣了愣,反应很快,以为那是雄父,就叫了一声。
雄虫头也没回地走了。
他去看雌父,平日里温和儒雅的雌虫衣衫不整地倒在床上喘气,一手餍足地抚摸着小腹,听到声音,转头过来,脸上艳若桃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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