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见过方澜之后，裴彦明显比起以前更加地黏人了。

    楚长离不动声色地与对方拉开了一点距离，脑子里想着接下来的安排。他对裴彦这样的变化并不感兴趣，也不太想探究这一变化形成的原因。

    裴曦在前面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见裴彦依恋的神色和楚长离平淡的表情，沉默地捏紧了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其实他看见了。

    就在裴彦和楚长离赴宴的那个晚上，楚长离把醉倒的裴彦带回别墅的时候，他无意间瞥见了楚长离锁骨边的红色吻痕。

    那不是单个的痕迹，而是深深浅浅的一片……充满着落下吻痕的那个人的霸道和占有欲，在一瞬间刺痛了裴曦的眼睛。

    他知道裴彦从来不会在他们俩身上吻出这样的印子，这就意味着楚长离身上的吻痕是除了他俩以外的人留下的。

    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一发现告诉自己的哥哥。

    这或许是一种下意识的、可悲的逃避，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卑微的缄默。在那个夜晚，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既为着这样的发现感到震惊和愤怒，又为着楚长离的风轻云淡而感到苦恼和无助。

    在这段关系里，即使他的内心和感情仍不可避免地朝着楚长离的方向滑去，他仍比他那恋爱脑的兄长清醒得多。也因如此，他清楚他的愤怒与不甘并不会对楚长离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他知道，撇去家族之间的利益纠葛，单纯从感情上来说，他的兄长就离不开对方。而他，非常不幸地、悲哀地，同样也没能立场坚定地拒绝楚长离。

    就像是旧时话本里那些明知丈夫可能变心，却仍然含泪装作不知，暗暗希冀对方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闺阁女子一般，裴曦只能寄希望于楚长离本身，希望对方能做出一个……不辜负裴家兄弟的选择。

    他们这一趟是去裴家见裴老爷子的。

    裴老爷子今年八十有三，早已不再管家族事务，只安心在他的梅园里修身养性。在裴家人里，他对裴彦尤其偏爱，甚至于越过裴彦的父母，将部分重要的产业直接交予刚成年的裴彦。

    但是，他对裴曦的古怪态度一直令楚长离颇为在意。

    裴曦虽说只是养子，可自小养在裴家，深得裴家家主夫妇的喜爱，又与裴彦关系亲密。按道理来说，裴老爷子就算不喜爱裴曦，也应该不会给他什么难堪，但偏偏裴老爷子对裴曦的不喜几乎是在面上明晃晃地表露着——可他并不插手裴曦的事，也任由裴家让裴曦进入裴氏工作，并且逐步走进裴家的核心。

    楚长离掀起眼皮，淡淡地扫过前排裴曦的侧脸。他好看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动了动。

    在这里面，一定有些什么有趣的东西能挖掘得出来。

    或许因为裴彦的关系，裴老爷子对楚长离倒是一直都很好。他乐呵呵地让楚长离陪他下棋，裴彦就提了茶壶在旁边好奇地观战。至于裴曦，则自己默默回到房间休息去。

    交锋了三局之后，楚长离跟裴彦换了位置，让裴彦跟裴老爷子接着下棋，自己声称想去厨房看一看。他顺着走廊走，却没有往一楼的厨房走去，而是无声地转到了裴曦待的房间。

    梅园里头一直都有留给他俩的房间。裴彦的在楼上，更宽敞明亮一些；裴曦的则在一楼，虽说也干净，但与裴彦的一比，就显得黯淡多了。

    裴曦抬头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愣住：“你怎么来了？”

    “看你一个人可怜得很，送点关怀。”

    话是这么说，楚长离的眼神却并没有落在裴曦身上。他审视地把这个房间环视一遍，随后把视线放在了桌边的数个相框上。

    他踱步过去，捧起这些相框，看着上面的老相片。大多都是裴曦小时候和裴彦、养父母一起拍的照片，只有一张是他少年时期的单人照。

    “……你在看什么？”裴曦的话有点底气不足，“这又没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