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百灯躺在床上,伸长双腿,静静看着投放到卧室天花板的一部老电影。
电影拍摄于八年前,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像素并不足够清晰,服装也有点过时了,主演更不是什么经验丰富的成名老演员。整部电影还因为尺度过大在大陆禁播。
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影片本身的优秀,优秀到在那个国外电影对华语电影非常傲慢的时代,也杀出重围,获得了一个知名电影节的最佳外语片,导演一战成名,无删减版的高清电影光盘在国内黑市卖到疯,价格最高时抵得上普通人一个月工资,可还是不知道多少人家里都存了至少两套,一套珍藏,一套每天半夜欣赏。
但唐百灯清楚,这部片子之所以在私下能像瘟疫一样传播,并不是电影本身拍摄技巧多么高超,或是剧情多么引人入胜,导演多么天才横溢。更不是影片过于黄暴——其实只有寥寥几段比较露骨的镜头,为情节服务。
或者说,不全是因为这些。
他继续看着电影。唐百灯属于非常有记忆点的长相,眼若桃花,唇似红樱,明明是妩媚到色气横溢的五官,却凭借着高挺的鼻梁,一对如墨般锋利的浓眉,极深极黑的眼眸,硬生生压下了这股女气,反而显得他明艳逼人,绝不会叫人认错性别,直令人不敢直视。
而他身上那种极其自信张扬,仿佛天生就是领导者,人群焦点的特殊气场,更是令无数男男女女不分性别,不分国籍,全都心甘情愿追随他的脚步,为有他出现的镜头尖叫疯狂。
此时的唐百灯,脸上常挂的,明朗和煦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盯着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遍的电影,一幕幕情节早都烂熟于心。
眼下画面突然一转,他知道,那个人要出场了。
光线昏暗的狭小房间,梳妆台上老式化妆品凌乱散布,窗帘紧闭,台上玫瑰开得茂盛。
一道单薄的剪影背对镜头,静坐在梳妆台前。
贴身的旗袍婉转勾勒出清隽的身线,胸部平坦,腰肢纤细,往下的弧度却是惊人的饱满挺翘,带着微微rou感的大腿与笔直修长的小腿在旗袍开叉下若隐若现,其上暧昧的痕迹尚未消退。
黑色旗袍上大片怒放的红色玫瑰在昏暗中模糊难辨,唯有乌发下一张微微侧过来的,雪白的脸,好像在流转着莹润的光。
这是一张属于舞女的脸,卖笑的舞女风情万种;这也是一张属于少年的脸,浓妆艳抹后登上舞台。
舞女身体略微前倾,半闭着眼,面含春色,深深嗅了一下那束尤带着露水的红玫瑰,神色厌烦又颓靡。
镜头一帧帧拉近,舞女也完全睁开了眸,直直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下垂的眼角,以后的温柔多情已初现端倪,眼神却是雏鹿一般的清澈。
那是郁谨,十八岁的郁谨,青涩得好像能掐出甜酸的汁水。
镜头仿佛知道观众在渴望什么,给了镜子中的双眼一个特写,于是一切纤毫毕现,睫毛根根可数,瞳孔中折射的光线动人心魄。舞女用那双过分清澈的眼睛凝视着梳妆镜,就像在透过镜子凝视着镜头后所有见不得光的窥探者。
这么多年,简直有数不清的人都被这一幕刺激得起了一身兴奋的鸡皮疙瘩。不同的是,多少人起的是怜爱之情,多少人则欲火勃发?
紧接着,镜头微微拉远,舞女抬起手,一言不发,用一种缓慢到令人急躁的速度,轻轻解开旗袍的扣子。玉石般的身体一点点暴露在房间中。圆润白皙的肩头,平坦Jing巧的锁骨……太慢了,太慢了,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完全脱下那身碍眼的旗袍。
可突然,在镜头前袒露一半瘦削后背上,覆上了一道强健有力的身影。
直接压在舞女身上,背对着镜头的青年看不见脸,只是紧紧搂住了身下纤细的腰肢,充满柔情地喃喃念着郁谨所饰演角色的名字:
“红拂……小拂……”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属于二十二岁的唐百灯。
郁谨回头,两人便开始缠绵地亲吻,诞ye从唇舌交接的地方顺着下巴流淌,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回荡在狭小的房间。
演得就好像两人真彼此爱恋一样。
唐百灯拿起遥控器,把进度又调回了两分钟之前,郁谨刚刚出场的镜头。
投幕电影的光淡淡映射到了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五官Jing致又冰冷,像一尊无悲无喜的美神雕像。
——东半球,温暖的私人咖啡馆,郁谨漫不经心欣赏着十八岁的唐百灯;
——西半球,夜晚下的奢华公寓,唐百灯神色难辨地凝视着十八岁的郁谨。同时同刻,该死的缘分牵着他们相隔八年的时光,一无所知地于屏幕前再度对视。
周六,郁谨又按时来到了心理咨询中心。
黎静流还是如往常一样,笑着寒暄,然后询问他这一周的经历。
“一切都很好!”郁谨笑容明媚,“太感谢黎医生的指导了,我按照医生的建议,增加了一点情趣,自己也尽量主动地去,嗯,嗯,吸引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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