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人不同于山村劳作的人,他们出门总是收拾得体面齐整,端着一副庄重的姿态,步履匆匆地奔赴一个又一个工作的地点。
我便在那里住了几年。
后来忽然想想,除却山村之外,我又是从什么时候长大的?
是拿一件事,还是拿一段时间?
是在村庄,是在镇上,还是在学堂?是在冬天和春天的相接之际,那场大雪与不起柳絮的长街?是看着那雍容华贵的花一寸寸地绽开,毫无眷恋地轰然死去吗——
也或许是在牡丹花败的那一刻吧。
我从未见过这样决然的生命。
我梦想着,要养它。
我想种花,当个园丁就好了。
但我没有,遗憾的是,我没有。
我走出山村,走出小镇,走出省。
之后只是找了一份安稳的工作,结了婚,有了一个乖巧的孩子。
我的半生就过完了。
那是很潦草的一段时光。
可却不乏其惊艳,也绝不少其Jing彩。
只是偶尔回想,到底有些许遗憾。可是人的一生何其漫长,正是因美好的记忆而欢欣、因痛苦的记忆而难过,百味陈杂,才方使一世俱全圆满。
要说后悔,也不尽然。
因为所有的选择都是自己做的,所有的路都是自己走的。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还有什么好责怪的呢。
在我那卑怯的一生中,我也是见过盛大的。哪怕这份盛大与我无关,可我有幸躬逢其盛,也是与有荣焉的。
因为在此之前,我只是知道向前走,且一直都坚定地向前走着,可是却从未如此清醒地活着。
我那时候,就如同拥有壳的乌gui,只一心一意的躲在我的小小天地,对外面置之不理。
而很多东西,在书中其实是没有的,也没有人来教会我。我只能独自摸索,再希冀后代不要重复我的老路。
我想,如果日后把这份血脉延续下去了,我会让我的孩子更好、更清醒地活着。
我会让她站在阳光下,不必卑怯这世间的繁华,不必羞愧自己的寒酸,亦不必满眼渴望地看着别人所拥有的。
我会给她爱,她能做一切想做的事。
在十五岁的安稳人生之前。
我一贯以为,姑娘家的柔弱,是如水一般的软。可是我却忘了,这世上最不能折断的也是水,它可以绵长,它可以涓细,它也可以滋养万物,它是柔,却绝不弱。
姑娘家的傲骨,一如男儿,比什么都硬。
可遗憾的是那时我只是心有触动,却未从那件事上体悟到力量,而是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点一点变得坚强。
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刚从山村走出的少年,一个空有抱负,却无敢于对世俗叫嚣的勇气的少年。
我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勇气,让两个柔弱的姑娘离乡背井、忍受旁人的指指点点。
那个时候的世道还是有些乱的,有时候有战火,有时候清平,但没有安稳。
活着本就太苦,穷人更是如此,一贯的谨小又慎微。那时,我的□□仍然被世俗桎梏,他人的目光曾像火一般烫着我。
那时,我还没见过悖逆世俗的样子。
1919年5月于鹞子坳,天Yin。
☆、第三章
“阿絮,你看这花儿开得好不好看?”
杜素声笑yinyin的,她发丝皆挽,只余几缕垂于耳侧,露出两串圆润的珍珠。她说的正是那株娇养在盆中的牡丹,将将只绽了一点花冠,显得并不完全,却有含而不放之美。
粉白的瓣细腻秀致,一点黄黄的蕊藏在内里,须得细心才能见一眼。
柳知絮盯着书,抽了一眼扫出来,答道:“牡丹雍容,自然是好看的。”
“那与我作比,又如何?”
小轩窗外的日光很暖,毫不吝啬地撒了一片进来。外面有阵微风,吹动杨柳碎叶婆娑,梨木桌上的细密日光便摇了起来。
捧书的柳知絮轻轻一笑,放了手中的书卷,认真道:“此花倾城,而你倾我——可满意了?”
眼前人面温如玉,笑弯了眉,眼波也如浸了水:“还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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