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卢宝哼了一声道:“你的这些事儿,求菩萨比求我有用……”
乌满浅笑了一下,豆卢宝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她无端想到今日上官执那句‘南疆质子倒是一位美人’,心里一动。
乌满缓缓道:“既然这些你都做不成的话……”豆卢宝忍不住打岔道:“你说谁做不成呢?你倒是说个能做成的人物,给小的我开开眼。”乌满垂下眼睛,沉默片刻。豆卢宝道:“话没说完呢,然后呢?既然我做不成那些事,那我能做成什么事,你倒是说说看。”豆卢宝默念,可别是黄金百两什么的。片刻后,只听乌满轻声道:“带我出去走走吧。”
第6章
听上去不是大事,出去走走,这事儿豆卢宝干得多了。
在豆卢宝的理解里,出去逛逛的意思就是偷偷溜出出玩。过了几日便是谷雨,这天晚上有春季灯会,豆卢宝专挑这天。她和乌满各带了万彩和索图,从靖国公府的后门溜出去了。“为什么不从正门走?”乌满问。“正门有人看着。”豆卢宝解释道,“少惹麻烦。”其实是自从封了县主之后,靖国公不怎么约束豆卢宝,但也不许她晚上出去,特别是灯会这种人多的时候。大安国都,各色灯笼压满街道,恍若白昼。乌满看起来面无表情,但眼睛里有藏不住的欣喜。穿金戴银的贵家豪客,粗布棉衣的平头百姓,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粉面含春的小美人,样样都与南疆不同。那边一屉糕饼出炉,这边画好的糖人就讨了娃娃一个笑脸,人声鼎沸,烟火气息,这便是大安的平安人间。“想吃什么玩什么尽管和我说。”豆卢宝默念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难得大方一回。乌满逛过街边泥人铺子上活灵活现的小猫小狗;走过点心铺子各色口味的糕饼;逛过扇子铺子方圆宽扁的各色折扇;然后对豆卢宝摇摇头。前面有父母领了娃娃在玩投花灯,这是大安的民间游戏,各色花灯一字排开,谁用沾了粉的铜钱砸到哪个就哪个就归谁,一次十文。乌满看了看,脚步放缓了许多。豆卢宝最会察言观色,想一想将来卖出去簪子一把也不止赚十文,乌满初来乍到面皮薄。豆卢宝于是拉住乌满,花了几十文钱,买了三个粘粉拴着红条的铜钱。“出来玩嘛,喜欢哪个?我给你投下来。”豆卢宝说。这当然不是能轻易就投到的,几个便宜的白纸灯笼被摆在最矮最前的位置,但越往上越远,才有更Jing致的兔爷灯莲花灯一类。乌满看了看兴致勃勃的豆卢宝,轻轻摇摇头。见乌满一副‘好人家的孩子不拿别人东西’的样子,豆卢宝略一思索后便道:“那就那个梅花的吧。”豆卢宝说的梅花灯十分Jing致,但也挂在在最高最远的地方。豆卢宝投了一次,那铜钱歪着丢出去,什么也没中。又投一次,砸中了一个兔子灯。“不错。”豆卢宝拍手笑道。乌满看着豆卢宝的得意样子,轻笑一下,最后还是没忍住,从豆卢宝的手里抢过最后一枚铜钱,双指一弹,那铜钱便甩着红条砸在了那最高的梅花灯上。梅花灯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粉痕。乌满有些得意地看了看豆卢宝。“厉害,”豆卢宝拍手赞到,“兔子灯也罢了,那个梅花灯少说也要七八十文,咱们赚了!”乌满扶额,心说这人倒是完全没看出自己的功力。摊子的伙计将那梅花灯和兔子灯挑下来递给二位,豆卢宝看着这两个灯十分满意。“跟我走,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豆卢宝也有日子没出来逛了,倒也有些兴奋,她牵了乌满的袖子,就往前面一个极热闹的地方跑去。乌满跟着走,没走几步就闻见阵阵香气,不远处好像隐隐也有乐声。两人一人提一个花灯到了桥边,乌满忍不住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眼见河岸边灯火通明,岸边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河面上正缓缓依次驶过近十艘花船,每条花船颜色各异,每艘船无棚的开阔处均有戏班或者杂耍供人观赏。头条船上是吞火童子,只见几个不过七八岁大的孩子,头系红绸,一边越叠越高,一边吐火弄烟。第二条船上是胡旋舞表演,几个胡人打扮的少女跟随着胡音起舞,翩然生姿,别有异域风情。“那几个人看着不像是中原人,也不像南疆人。”乌满对豆卢宝说。豆卢宝点点头,道:“那是胡人。”紧随其后的是一条猛虎造型的花船,船上是驯兽表演,只见一头猛虎跟着驯兽女的指示做出各种动作,十分吸睛。乌满问道:“这样的灯会什么时候都有吗?”豆卢宝答:“大约两三个月一次,但在元宵前后更频繁。”“人真多。”乌满感叹。豆卢宝抱着梅花灯,靠在栏杆边上,她梳了个男子发髻,乍一看还真有点像个小子。“这人多是有缘由的,”豆卢宝笑道,“多少痴情人可都等着这一天呢!不信你看看这岸边——”说着豆卢宝边指给乌满看,“就那个大槐树那儿,还有绸缎庄那儿,仔细看,有谁相互看着看着就红脸了,一准是有情人来相会的。”乌满瞧了瞧,果真看着几个少年人相视而笑,谁的手去偷偷勾了谁的手,眼底都是情谊。“那你们平日里是不能见面的吗?”乌满问道。“倒也不是不能,”豆卢宝道,“但是平日里总是在人前,青天白日的想做什么也不好施展,哪儿能像现在这样搭手诉衷肠的?”“原来如此。”乌满点头,道:“我还以为大安的灯会和我们南诏的火节一样呢。”“说来听听。”乌满道:“就是一年之中专门有一天晚上,大家燃起火把,一起唱歌跳舞到天亮。男女对唱,不同的歌有不同的意思,我去过几次,可好玩了。”“真有意思,”豆卢宝说道,“南诏果然民风淳朴,不像我们大安,喜欢谁是不能直接说出口的,唱也不行,这叫‘非礼勿言’。”“你说的不对,”乌满反驳,“难道中原不是有很多描写与心上人相爱的诗词吗?”豆卢宝冷哼一声道:“那些大都是一帮书呆子写给青楼女子的,再不然就是死老婆的时候聊表自己情深义重的,从没见哪个正经人给发妻写几句酸话。”乌满摇摇头道:“你说得不对,这发妻未必是心上人。”豆卢宝想一想,倒是找不出反驳的话。“你说你也去过几次火节,”豆卢宝换了话题,她笑道,“那不知道你在火节有没有遇见心仪的少年郎?”乌满摇摇头,道:“少年郎倒也有,虽没有心仪的,但也有长得俊俏的,不过脑子都蠢笨了些。”豆卢宝一笑,道:“想来未来南诏国国主心气甚高,定是要嫁这世上一等一的好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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