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沈和光抓到之后,因为体内余毒未清,很快就又失去了意识,期间偶有几次醒过来,只记得是在颠簸的马车上,后又浑浑噩噩地睡去,待她再次睁开双眼之时,人已不在安阳。
寂静偏僻的暖阁里,昏暗的烛光隐隐灭灭,空气中浮动着一丝闷热。容卿斜靠在床边的迎枕上,低垂着眉,一口一口小啜着对面的宫婢递过来的汤药,屋里没有旁人,只余吸吮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响着。
宫婢名唤烟洛,是沈和光派来服侍并监视她的人。
烟洛喂完药,从怀里掏出手帕,她凑身挨过来,仔细擦了擦容卿的嘴角,然后又恭敬地收起药碗,正当她要起身的时候,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宫人打扮的女子,那女子前脚刚踏进来,一触及烟洛沉寂的双眼
,后脚便顿了顿,而后低下头,恭谨地碎步走了进来。
“什么事?”
“陛下听说县主已经清醒过来了,让县主过去一趟。”
烟洛转身看了看容卿,她还没全然恢复,脸色仍有些苍白。
后又转过头去:“现在?”
“是。”宫人浅浅地应了一声。
容卿眨了眨双眼,掀开锦被坐正身子:“带我过去吧。”
女子口中的陛下,就是已经自立为王的沈和光。
这几日容卿虽然清醒的时候不多,但也大致了解了现在的状况。沈和光闯宫造反成功过后,一把火湮灭了自己的累累罪行,随后便将所有业障都推到了中书令徐亥身上,诛杀先皇李崇演、策动军巡营和玉麟军造反、烧了太极宫的人都成为了徐亥,而他成为了带着仅剩的两军忠良救驾的臣子,只是最终没能赶上,致使先皇造jian人所害。
如此漏洞百出的拙劣借口,其实是没人会真的相信的,可是历史向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那些埋藏在史书下的真相,未必是人们看到的样子,这一点,安阳城内的每一个名门贵胄都心知肚明。
两日之后,云城的大军赶至安阳,原本意志就没有多坚定的臣子们看着一柄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生死面前,大是大非皆是过眼云烟,大多数人终究还是妥协了。
于是第一个人跪地高呼要拥立沈和光为皇帝,然后有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至于那些不愿承认的,皆被沈和光打成徐亥的党羽,同徐亥一起被砍了头,挂在了安阳的城楼上。
那是给安阳的数万百姓看的,沈和光不是一个良善之人,他出自异族,起于行伍,嗜血杀伐见得多了,再惨烈再血腥的场面他也视之平常,所以不介意身上再背多少业障。
战战兢兢的安阳城人害怕沈和光一怒之下真的屠城,只得敢怒不敢言,家家关上门户不再理会上头的事儿。
像卓家满门忠烈却被无辜冤死一样,沉默的永远是大多数,而喧嚣的人,在被诛杀殆尽之后,也终将变得沉默。
沈和光目的在上位,他不在乎现在的臣子们是不是真心效忠于他,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上位的台阶和理由,所以当黄袍加身时,就像瞌睡送来了
枕头,他心安理得地坐上了那个位置。
继位之后,沈和光看着一片狼藉的宫城,最后决定迁都丰京,丰京地处雍州,正是他身为三河节度使时的管辖之地,大盛文帝在位时在丰京修建了一座庞大的宫城,历代皇帝都有在丰京居住的经历,丰京本有个别称,便是东都,几乎是大盛第二个京城。
容卿在颠簸的马车上醒来,便是沈和光在迁都。
丰京的宫城名赤阳宫,坐落在丰京西北方,北据岐山,中有安渠水灌入,在中央形成湖泊,是为清ye池,容卿就住在清ye池旁边的含湘殿内。
沈和光没有杀她,原本容卿是很出乎意料的。
但在这几日的打探下,她多少已猜透了沈和光的心思——他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挥师进京,徐亥是他讨伐的对象,而为卓家正名平反,则是他举兵的一个理由,容卿身为卓氏女若是被他礼遇,那他造反的名头就更能站得住脚。
杀了容卿,反而是自打脸了。
这是一个聪明的做法,却并不是一个必然的选择。
她向来觉得,真正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人,其实可以不必思考那么多,杀了就杀了,事发总是突然的,而理由可以后来加上去。
所以沈和光到底是如何想的,容卿并不知道,如今在含湘殿静养了将近一个月,沈和光终于要召见她了,她也觉得自己应该去看一看。
这一个月,她没有打探到任何有关三哥的消息。
烟洛本就是赤阳行宫里宫人,对道路非常熟悉,容卿由她带路,走了大概半刻钟才到沈和光所在的宣室殿。
路上途径着陌生的风景,容卿这才有种站在刀尖上行走的紧迫感,这里不是安阳,陛下也不再是李崇演,身边更没有青黛,一切都是未知的,她不得不提起十二分Jing神来应对。
宣室殿门口值守的太监请她入内时,容卿低垂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迈着步子跨过门槛,莲步而入,凭着余光所见停在殿中央,心里有那么一瞬的犹疑,但她最终还是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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