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身边来了。

    清晨的阳光不很盛，他背着影儿，我也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什么表情呢？

    我说不很清楚。

    就像是刚放出的白日里的光线，微弱、柔和，也带着不可逆的希望似的。

    “你怎么来了？”我吐出一口烟雾，重新低下头看着尘土荡起的地面，“不跟人家相亲去了？”

    “二闺女...”他也蹲下身，却一不小心往后仰倒。

    我下意识托住他的屁股，“你就不能小心点。”

    白净的兔子又被我逗得羞红了脸，

    我在这一刻喜欢上粉色的高光，像清晨的太阳照在他脸上的红晕，溢出琉璃一样的光彩。

    “你怎么想的？”我又问了昨晚的问题，吸了口烟，“你要跟她结婚？”

    我看了他一眼，他正无措地摆弄着手指，像是真的纠结于这个问题。

    我心里的怒火一下又被点燃，口不择言地说着，“你就那么喜欢她？非让她做小二的妈？我给你说，就她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不到三天就给你戴绿帽子！”

    我说完自己都觉得可气，狠狠地把烟头捻灭在后面的砖墙上。

    柳青看我转回身，才开始说他的话，“你别乱说...她不是那种人...”

    “哼！看来你是下定决心要跟她结婚了呗！结吧，那你们就好好结！”我又点燃一根烟，迅速地站起来就想往家走。

    什么事都是？

    我还没走一步就有些低血糖，伸出手想扶着砖墙，却触上更柔软的东西。

    “你还干嘛啊？”发泄过后的愤怒只剩下委屈，“我都说了你去和她结婚吧。”

    我听见他叹了口气。

    我就这样眼前模糊地被轻轻揽入一个带着清新皂香的怀抱。

    “她本来就是那俩孩子的妈。”他在我头顶说了一句。

    我又有些气恼，那干嘛还来抱我？你是孩子的爹，她是孩子的妈，正好，俩人本来就是一对嘛。

    我在这纠缠个什么劲，我挣扎了几下，想挣脱他的怀抱。

    “你就不怕有人过来，快放开我。”

    他只好悻悻地把我放开，一只手却仍然抓着我的手臂，“但我不是孩子的爹。”

    我睁大了眼睛，对于这个倒错的事实不敢相信，“...那她凭什么现在又来找你？”

    我又想起了他昨晚对小二说的话，或许那是另一个意思，不是他和谁结婚的问题，而是在问小二，如果你本来就有一个妈妈，你愿不愿意认她？

    我不知道小二的回答是什么，但如果是我，我肯定选择那个养我的人。

    “她当时和一个来这儿支教的男老师好了，然后就给他生了孩子，过了三年又生了一个孩子，不过当时那时候那些什么正规的婚姻都没普及到村里，更没有领证这回事，甚至还瞒着村里人。后来那个男的就跑了，再也联系不上。我俩关系一直不错，正好我是在外面打了几年工回来的，她就想把孩子托付给我。我想一个女人如果带着两个孩子太不好看，就答应了，说这是我打工的时候认识的妻子生的，妻子已经早逝了。她结婚了之后来看孩子的时候就少了，不过她丈夫死了之后还会经常过来坐坐。可能是你爹看我俩经常来往，就想把我们撮合成一对。她刚刚的话也没有恶意，你...别往心里去。”

    我听完这番话，对柳青的善良又有了新的理解。

    “那她想把孩子认回去吗？”我问。

    “她是想着把小二认回去，老大的性子倔，估计不会跟她。”

    “不行，小二也不能让她认回去，你养了好几年的孩子，怎么能这样就给她呢？”我有些愤愤不平。

    柳青却又展开了笑意，“谢谢。”

    他仿佛在我心里种下了一棵毒草，笑是阳光更甚，委屈的表情是源源泉水，总之都在使这棵毒草越来越盛。

    我无奈地看着它扰乱我的心神，却不忍心把它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