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程悉哪个异性在他的生命中有着非常的分量,他会毫不犹豫地吐出夏玫的名字,甚至排在他母亲的前面。
两家人从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一直做到亲朋好友,他跟夏玫也是从小一起长大,上了同一个小学,初中,高中,直到程悉家出事,直到毕业夏玫出了国。
程家最艰难的时候,夏玫家的公司也没能独善其身。两个人合作投资的大项目不知道怎么泄露了机密,被另一家企业抢先占据了市场,三千万就这么打了水漂。夏玫爸妈担心连累女儿,火速办好手续把夏玫送出国,好在他们不是项目的直接负责人,损失的几百万还不至于直接搞垮夏家,这才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
但是程悉家就没那么好运了。本就资金链出了问题的程父算是把宝全部压在了这个项目,他给人做担保,自信满满地想让自家的公司重回三四年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可谁能想到原本应该是稳赚不赔的煮熟鸭子一夜之间飞了,三千万的大窟窿,程家根本无力填补。
往日那些亲朋好友走的走散的散,能借的都借了,能求的都求了,程父实在没办法,借了一千五百万的高利贷。
结果窟窿没补上,倒是给家人带来了无休止的sao扰和恐吓。
承受不住压力和责任的程父,软弱地跑了,把烂摊子留给自己刚上大一的儿子和在最艰难的时刻查出ru腺癌的妻子。
程母带着程悉东躲西藏,负债和高利贷光靠他们自己根本无力偿还。程母白天到别人家里当保姆,晚上背着程悉偷偷出门。程悉一开始也只知道母亲是去赚钱,但是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直到他在巷子里看到两个肥头大耳满脸流油的男人,把母亲架在中间,像狗一样恶心得耸动着。
他忘了那天他是怎么回去的,他只记得自己像疯了一样红着眼冲上去,把那两头死肥猪的脸揍得满脸是血,又被他们循声而来的保镖摁倒在地。他只记得满目的赤红,喉头翻涌的铁锈味。他只记得他母亲凄厉的哭喊声,像是把一直以来压抑在心里的所有痛苦和委屈都通通发泄出来一样。
可是有什么用呢?昏过去前,程悉迷迷糊糊地想。还能回得去吗?
程悉修养的两个月里,程母还是早出晚归,来看他的时间很少。程悉知道自己的母亲还在做着那样的工作,可是他没有办法阻止。他只能躺在病床上,看着越发虚弱的母亲头发日渐干枯,原本深邃美丽的眼窝此时泛着青黑色,凹陷憔悴的样子让他的胸口隐隐作痛。
怎么会这样呢。
他的妈妈生病了啊。
两个人相顾无言,却都无数次在以为对方已经熟睡的夜里,泪shi枕巾。
夏家一周转过来躲过这次危机,就连忙联系程悉,安排程母住院,安排程悉重返校园。他们想替程悉一家先垫付高利贷的欠款,毕竟一直被恐吓的生活太过于提心吊胆,他们想让程母安心养病。可是奇怪的是,高利贷的那些人拒绝了他的垫付,执意要程父本人当面亲自拿出这笔钱。
古怪又无理的要求,可是谁能联系得上程父呢?
程悉只能每天做各种兼职,连学校都很少去,只能杯水车薪地,一点一点偿还那个日渐增长的庞大数字。
没过多久,程母就自杀了。
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再拖下去也只是浪费儿子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她现在不能干活,不能接客,不能给程悉带来任何能缓解他的压力的作用,只能像个老拖油瓶一样耽误他,让他本就如履薄冰的生活雪上加霜。
唯一不舍的就是还没看到程悉成家,没看到他真正的长大。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念想。
夏家帮程悉一起料理了程母的后事,对于程悉,他们总觉得有所亏欠,只能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弥补着程悉。可是处理完母亲的丧事,程悉就离开了夏家,他知道夏家人的好心,但是非亲非故,这些好他受之有愧。
这些事夏父夏母一直没有告诉夏玫,直到他们的女儿要结束自己的学业准备回国,免不了见见程悉,他们这才把事情的原委讲给她听。
程悉听到听筒传来的声音有些颤抖,像个温柔的哥哥一样轻声问:“怎么啦,太想我啦?没哭鼻子吧。”
夏玫听到他的声音,想起自己这些年有事没事发给程悉的那些sao扰他的无聊信息。他那个时候应该在四处奔波工作?
那个闪闪发光的王子,那个温柔的邻家哥哥,失去了母亲,失去了一直以来拥有的一切,却没有时间哭泣,只能被迫坚强成长起来,承担原本并不属于他的责任。
夏玫的眼眶酸得厉害。
“哭什么啊,快点回来,回来就能见到了啊。”察觉到夏玫的情绪,程悉还温柔地安慰她。夏玫只匆匆说了句“好,再见”就连忙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程悉愣了一小会儿,嘟囔了句“这丫头着什么急”,接着百无聊赖地看着综艺。他不知道夏玫那百转千回的心绪,只是隐隐有些兴奋和期待,想着赶紧见到他一直以来当做亲生妹妹一样疼的小青梅。
也不知道周述会不会吃醋?唉,不用猜肯定会,他那么小心眼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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