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琛晃了晃手中的杯盏,低低嗤笑。
记忆可以失去,但本能的反应,却是刻在骨子里,如何都不会忘记的。
看来,这褚氏,还真是对他惧怕得很呐。
陆时琛抿了口茶,入口的凉意令他失了些耐性。
“你可以唤我裴珩。”他说。
用裴珩这个名字,倒也不算骗她。
永和八年,少年的陆时琛踔厉风发,不愿受陆家的荫封,便冠以裴珩的姓名,拜入当世第一鸿儒,云隐山人的门下。
求学的两年间,他一直被唤作裴珩。
如今返回长安,秘密行事,用的也是白衣书生裴珩的身份。
裴珩,也确是他本人无误。
“裴珩……”褚宁默念着这个名字,余韵留在齿间,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
顿了顿,她问:“我听你之前,叫我褚宁,所以我的名字……是楚凝吗?”
陆时琛垂眸,把玩着手中的杯盏,闻言,略一颔首。
“那我以前,是个绣娘吗?”她又问。
他的动作一顿,“为何这样问?”
褚宁缓缓地展开绢帕示意。
陆时琛晃了晃杯盏,不语。
他只知她是褚家女,倒不晓得,她究竟是作甚的。
须臾,他起身,径直走到榻边。
他的身量很高。
褚宁抬起头,便与他居高临下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是不是啊?”她仰首看着他,再问。
她漆黑的眼瞳映入天光,愈显清澈。
陆时琛对上这样一双眸子,没由来地心乱。
于是他目光微动,伸手,扯落了帐幔。
褚宁眼睁睁地看着帐幔落下,将他二人隔开,讶异得檀口微启:“……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话音甫落,却听他扬声唤道:“顾北。”
候在外间的顾北闻言大骇——
这是要他进去?
不大好吧?
但过了一瞬,男人的声音再一次传出,低沉中,压着丝不耐:“进来。”
顾北不敢再犹豫了,头也不抬地进了屋。
然,进屋后,他发现床前的帐幔早已放下,门边,还摆了一扇屏风,从他的这个角度看过去,也只能看见床尾的陆时琛。
不该看的,他是连半点都瞧不见。
陆时琛坐在床边,眼帘半垂,把玩着手上的乌玉扳指,道:“把她想知道的,都告诉她。”
到玉溆阁之前,顾北便被敲打明白了。
褚宁是镇北侯之妻,夫妻之间,辅车相依。
若要对褚宁隐瞒镇北侯的身份,那必然也要想办法,隐瞒住她的过往才行。
所以他能说的话嘛,自然也要斟酌一下。
顾北杵在门前,低头盯着鞋尖,思忖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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