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竹马啊,李醉,你这家伙竟然没认出来?”醒过来的罗子娟还虚弱的躺着,口舌却已经恢复了:“孟回,你那婚约怎么回事?沿途都说你要嫁给朱麾?”
孟回转过头,叹了口气:“李醉,你不该来。”
跟在孟回身边的茯苓也扯下蒙面巾,嗔怒道:“还不是为了你!”一手指着李醉。
孟回却摇了摇头:“不,我嫁给朱麾,是道子的法旨,与别人无关。”
李醉咧了咧嘴,只是一点也不像笑的样子。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柿树跑过来一把抱住孟回:“孟姐姐,你没事就好,xue位图已经背熟了,你要考我吗?”众人收拾着马匹行李,其他黑衣人向孟回行过礼,转眼消失在茫茫荒原之中。
程启试探问道:“你们的人?”
茯苓摆了摆手:“欣晖堂被关了一个多月,我们都是好不容易才出来的,这是……”
“友人。”孟回轻言接道。
大家顺着荒原上浅浅发白的一条路蜿蜒而上,一直走到一处背风的沙丘坡面,停下来休整,抬头望去,两个沙丘接连之处一道红色的断壁残垣,仿佛大门,那就是隘口,过了隘口,就是教宗属地,吹角山。
李醉默默的爬上了沙丘,抚摸着红色的石柱,粗糙而坚硬,手指肚按着,硌得生疼。忽然一道刺眼的光闪过,抬眼眺望,是夕阳照在了吹角山顶教宗大殿的金顶上,反射着刺眼的光。
“那是金殿,历代道子举行祭礼的地方。”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是孟回。
“你如果嫁给了朱麾,你们两个都将失去道子之位的继任权。”李醉没有回头。
“嗯,师父已经一百二十岁了,身边的徒弟却一批一批的轮换,从未有真正独立掌权的亲传教长。我早就想过,他不会允许我满20岁后成为红衣教长,只是,没想到下手这么早,用这种方式。”孟回的语气中并无什么情绪。
李醉走过来和她并肩遥望,拉住她:“既然早知你们都是他的棋子,长大了就是弃子,为什么不趁现在离开?”
孟回沉默着。
“崔姐姐?”李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还有两份央求。
“崔梦回已经死在江南的尸山血海里,我留下来的意义只是融入黑暗,毁灭黑暗。李醉,谢谢你,让我见到了一丝光明之后,再走进黑暗。”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轻快的活着。
孟回忽然一把将李醉按在石柱上,俯身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说:“但你不同,回到西南去,自由的活着,带着我的那份。”八年风雨,每天都是生死场,她自以为早已是铁石心肠的笑面菩萨,直到李醉昏迷不醒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小东西是自己唯一的软肋。
李醉垂着眼,一言不发,片刻间竟然从浅笑到大笑,笑的肩膀都颤抖起来,半天才止住笑意:“崔姐姐,你有你的八年,我也有我的八年,你忘了?”
孟回松开了手,李醉挺直腰板,她个子长得快,已经隐隐超过了孟回,微微俯视着:“我的出生就是一出悲剧,悲剧的源头是皇伯父牺牲了他的老师,我的外祖。第二个被牺牲的是我的母亲,她牺牲了自己的一生,换取了朝廷的妥协,舅舅们的自由。第三次是我的父亲牺牲了我的性命,只为了尝试炼制我的脊骨,给弟弟治病,既然你说死,那么李醉也早就死在了八年前的诚毅殿上,陆步秋的刀下,活下来的不过是一句想要讨个说法的躯壳。哦,对了,还有这次,为了拖延皇帝的秘密,便牺牲我,余生,十八岁就要死的,死在教宗还能给朝廷一个讨价还价的筹码。”李醉嬉笑着陈述着自己的十六年,一次次的被轻易牺牲,牺牲他的人却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崇高目标,唯独没有人问过她,她愿意吗?
砰的一声,李醉一拳砸在石柱上,声音低沉而清晰:“这八年来,每个疼的睡不着的夜里,我都在想,自己来人间一趟到底有什么意义?在离开京都的前夜,忽然就想明白了,我,不是白白来世间一趟的!”
她的眼睛逐渐上了血色,声音却越发坚定:“这是我的命,但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铲除Jing极卫为江南案昭雪,压制教宗稳住我弟弟的皇位,救出我的母亲获得自由!”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又加了一句:“现在,又多了一个,帮你完成你的使命。”
李醉的眼睛里仿佛要着起火来,孟回看着她,是啊,这孩子已经十六岁了,长大了,历尽磨难,她早已有了自己的理想,不需要别人自以为是的塞给她所谓自由,她需要的是尊重和支持。
她忽然就放松下来:“好,那就陪着我一起干吧。”
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抛出一句:“既然上了我的贼船,可不是说下就能下的,你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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