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彷徨间,就被蔡甬鸣拽进了书房,阖上房门,才见他稍稍缓口气,道:“昌儿,这般大事,怎可在院中随意提及。”
虽是斥责的言辞,却足见蔡甬鸣的关切之情,他为侄儿倒了杯茶,嘱咐他慢慢往下说,务必事无巨细,不可遗漏任何细节。蔡晋昌眼眶发涨,竟忍不住shi了双眸,他不愿让旁人看出破绽,遂低头缓缓将事情和盘托出。
言毕,蔡甬鸣面上却无任何异状,略微沉yin后道:“今夜,你不要出门,就宿在府上,明早我派人去大理寺探探情况。昌儿,你可千万记住了,明日照常当值,任何人问及此事,你断不可自乱阵脚,任他们如何诱骗,你只道自己不知情即可。”
“二叔,你现下就派人去瞧瞧吧,杨番的尸身还在库房内躺着呢!”
“傻孩子,再过半个时辰就宵禁了,这个时候过去,岂不是不打自招,事已至此,早去晚去皆不能改变杨番已死的事实,你且放宽心,二叔会善后的。”
蔡甬鸣抿嘴微笑,一条人命在他眼中犹如秋日落叶,不值得一提。有了蔡甬鸣的安抚和支持,蔡晋昌半悬的心这才稳稳落地,他依言留在蔡府过夜,这一夜虽睡得不安稳,也勉强熬到了天明。
第三十二章
翌日清晨,蔡晋昌早早去了府衙上职,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迈过门槛,却见一切如常,连好事的卞春来,亦未提及只字片语,衙役们各司其职,仿佛昨夜诸事,不过是他脑中的一段臆想。
蔡晋昌百思不得其解,冲到库房一瞧,杨番尸身不翼而飞,连打斗中倾倒的木梯都已物归原位,石板地上一尘不染,连血迹都无迹可寻。他目瞪口呆,心中虽千头万绪,但忆起昨夜二叔的嘱托,唯有强压下重重疑虑,佯装不知情。
一连几日,皆是这般风平浪静,就在蔡晋昌逐渐松懈心防之时,却碰上了杨番的堂兄,他特意在府衙外等候他,一见蔡晋昌,满眼焦急,忙不迭地迎上前。
蔡晋昌从他口中得知,杨番无故几日未归家,急得府中众人团团转,他此次前来,原意是想从杨番平日相处的好友间,打听些消息。
听闻此言,蔡晋昌面色愈发煞白,让不明就里的旁人看了,当真以为他关心则乱,堂兄略略问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蔡晋昌大多一问三不知,又假意表了关心之情,二人这才道过别,各自离开。
他再也无心当值,脑中闪过各种纷繁混乱的念头,手头的卷宗更是整理得一塌糊涂,便向林之倾自请告假。
林之倾倒也爽快,立刻答允下来,就在蔡晋昌欲推门而出时,她突然问了句,“今早,我在府衙外见到一人,他似有急事不停张望,衙役问了,原是在等候蔡大人,不知你们是否碰上面了?”
“那……那是杨番的堂兄……”蔡晋昌吞吞吐吐道,极不情愿提起此人。
“原是他啊,我听京赵府尹提起过,说是杨府出了事,一大家子遍寻盛京城皆找不到人,还去官府报了案……”
林之倾顿了顿话音,莫名将话头掐断在此处,过了良久,只见蔡晋昌仍待在原处,复又问道:“蔡大人,不是告假回府吗?怎愣在这儿发呆?”
蔡晋昌本就惴惴不安,又从林之倾处得知,此事惊动了官府,他既心焦又后悔。自那晚之后,蔡甬鸣便未再提及过杨番,他被事事蒙在鼓里,故而外头一有风吹草动,就如同惊弓之鸟,格外惊惧害怕。
见他脸色有异,林之倾搁下手中狼毫,关切道:“看来蔡大人着实担心故友安危,你不必忧心,杨番还活着,一切无碍。”
许是大喜过望之故,一听杨番没死,蔡晋昌全然忘了二叔的反复嘱托,脑中唯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释然,更是无暇细思,林之倾这意有所指的弦外之音,不禁脱口而出道:“幸好幸好,我还以为他死了!”
林之倾莞尔一笑,道:“人是没死,可惜撞了脑子至今未苏醒,那夜他倒在库房,亏得朱大发现得及时,不然可就一命呜呼了,也不知这人怎就无缘无故出现在大理寺内,待他醒了定要好好问一问。”
蔡晋昌一哆嗦,心虚地垂眸敛眉,背脊直冒冷汗,小心试探道:“不如将他送回杨府,好解了家人担忧之心,更可给京赵府一个交代。”
此提议于蔡晋昌而言,不失为良策,一来不必惊扰府衙,二来杨府乃吏部小官,方便蔡甬鸣出面处置。
哪知林之倾断然拒绝,“不可,此人行踪可疑,等一切大白后,才能放他离去。”
这一字一句,字字诛心,句句戳骨,击得蔡晋昌溃不成军,他深知,若杨番被扣在林之倾手中,怕是蔡甬鸣亦是回天乏术,心底残存的一丝侥幸作祟,他喃喃地开口道:“大人明鉴,是我失手推了杨番,才造就如今这副局面,求大人网开一面……”
“哦,竟有此事?”林之倾故意拔高嗓音,本想佯装惊异,然她不擅此道,显得极为刻意,忙轻咳几声,道:“本就不是甚么大事,蔡大人何必遮遮掩掩,你大可宽心,我权当未听闻过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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