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手山芋又丢回烜远王手中,群臣事不关己,看起热闹来。
夙彻还未开口,另一道声音却响起。
“臣以为,碧疆乱事非一日之祸患,平乱之事或该从长计议。”
说话的是一名面白带须的老者,正是那当前站着的第三人,当今丞相柏兆予。
此话算是说出群臣心声,大殿之上顿时一派”小鸡啄米“的景象。
帝王微微倾斜了身子,一手撑额,摆出一副玩味的姿态。
“丞相所言差矣。从雨安之乱到逆贼白氏叛逃至碧疆,总共不过月余时间,如今孤给了整整三个月,已是宽宥了。”
这话听着便有几分耍无赖的意味了。
白氏叛至碧疆虽花了不过月余时间,但却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先帝尚且无法,如今那逆贼已然姑息多年,势必更加难以根除,自然不能当做小乱来算。然而皇帝要耍无赖,臣子又能说什么呢?
说到底还不是这些年休养生息惯了,这忽然便要喊打喊杀,任谁也有些缓不过劲来。
柏兆予看起来已年近古稀,说上一句便要咳上两声,看着像是一盏随时都会被风吹灭的油灯,可那说出的话却硬朗的很:“陛下所言,乃是彼时光景,如今十数年过去,时局已大不同,当谨慎对待。”
老丞相的话音在空气中颤颤巍巍地扩散开来,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撩过座上那只猛虎的胡须。
众臣屏息而待,祈求速速过了今日这道坎。
慵懒的老虎终于抬了抬眼皮,似乎今日心情尚好,决定暂且放过座下这群战战兢兢的羊。
“孤也知众卿为难之处。”
群臣大松一口气,然而帝王下半句话紧跟着而来。
“不如先做一月之期。月后还望诸位爱卿各显神通、上奏良策,助我天成平此余乱。技穷力乏者,孤不勉强,便捐些粮草钱吧。”
言毕,座上人起身施施然离去,内侍高喊:“退朝!”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啊。
群臣哀叹不已,只觉得往殿外走的脚步又沉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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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的人群三三两两散开来,文官武将们各怀心事,心知仍是在宫里,不好明面上就聚在一起议论什么,只擦肩而过时使着眼色,想来今晚城中酒楼雅间又要各个爆满了。
肖准心中有事,脚下步伐愈发快起来,等到行至元和殿门前,却正碰上丞相柏兆予。
肖准挑了挑眉。他下朝后便直奔这里而来,天成皇宫内除送军报者,禁止跑步奔袭,第一道宫墙内严禁疾走,所以他也只是走快些而已。但他到底是行伍出身,便是步子也比旁人大些,没成想这老丞相的腿脚比看上去利落的多啊。
柏兆予抬眼看见肖准,随即又垂下眼帘,喘着喘着气便咳嗽两声,身上那件厚重朝服感觉快要压得他背过气去了。
肖准低头行礼道:“丞相大人。”
柏兆予平息一番,也回礼道:“肖大将军。”
肖准有两个称号,一是青怀候,二是骠骑大将军。
但私下里,朝堂上的人都喜欢称他大将军,而不是青怀候。
青怀,怀青也。
青,是已故朔亲王肖青的名讳。当初圣上赐封候位时,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只是这封号别人叫起来倒也还好,听在肖准耳朵里总是有些痛楚,所以除了方才朝堂座上的那位,旁人大都只称呼他将军,要么便是侯爷,甚少提起“青怀”二字。
“将军是来找陛下的?不知所为何事啊?”
肖准只顿了片刻,便如实答道:“为出兵碧疆一事而来。”
柏兆予这已经成了Jing的老狐狸,问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八成早就猜到他为何而来。
柏兆予轻咳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肖准:“听闻青怀候昨日便曾为此事进宫请见陛下,不知陛下可有当面召见你、与你商议此事啊?”
肖准闻言愣住,随即陷入沉默。
他昨日寅时未过便进宫来,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太尉徐友,护军都尉马孟仁,便是随便一人圣上都焉有不见之理,何况三人同求。
然而皇帝只召三人在偏殿等候,隔着帘子与三人待了一个时辰左右,大多数时间也只是看他们三人互相辩论。
一个时辰后,皇帝便不再说话了,却留了他们三人在偏殿用膳。晌午过后,徐友与马孟仁便先后告辞,他不甘心又留了片刻,谁知内侍竟端了个台子出来,言及肖准若能解了那台子上的那玲珑龛,皇帝便愿意当面同他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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