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衡把车停在路边，手机进了新来电，而且这个号码，他不能不接。

    夏至已经不哭了。他知道自己搞砸了，传闻也许是真的，但不一定都会应验。简寒露饶有兴味地对他伸出手，上下游移，就差没扒光他的衣服，手指顺着大腿往里摸，夏至一把按住那只手，细长的美甲像某种两栖生物冰凉的鳞片，激得他浑身一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嗯。好。我明天下午之前就赶过去。”

    方中衡放下手机，简寒露也不玩了，她大概猜到了号码的主人是谁，哪里还能玩得下去。

    “nainai怎么说？”她小心翼翼地。

    “还是那件事。”方中衡重新上路，看了夏至一眼：“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你是受了欺负，还是真心话大冒险？……今晚有地方去吗？”

    简寒露眉头一挑，她哥这么说明显就是想要留人，平时待人就好心没错，这种时候好心未免有点别有用心的意思。

    “那哥你明天就走？”她回到原本的话题，“我姐那边呢？”

    “已经定好了。”

    “公司那边？”

    “周一例会之前回来就行。”

    简寒露打开手机看微信，前面夏至还攥着那个饮料瓶子，瓶身被外力扭曲，哔剥轻响。

    “没有人欺负我。”他说，“是我自己要这么穿的。”

    方中衡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

    妆容有点哭花了，还是能看出漂亮的底子，眼睛很大，裙子有点露，腰和腿都很细，没穿丝袜，直接踩了高跟鞋。

    “你是……性别认知障碍？还是跨性别者？”

    饮料瓶又响了一声。

    “我不是。我没病。我也没有Jing神问题。”

    “没人说你有病……那是很正常的一种现象，你不用急着否认。”

    “你不会觉得我恶心吗？”

    “你很漂亮啊。穿裙子而已，没什么吧。”

    夏至不吭声了。

    简寒露在后面给自己的小姐妹噼里啪啦地发消息：【我好像看见一个女装大佬！年纪好小啊，但是挺好看的！】

    对面回她：【有图没有？】

    简寒露就拍了一个背影发过去，对面直接震惊：【这不你哥车里吗？你哥……有点东西啊？】

    简寒露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等方中衡把她送回她的工作室，仍然没有让那个小男生下车的意思。

    “祝你有一个美好的夜晚。”简寒露关门之前这样对她哥说。

    她哥把脸一沉：“赶紧回去。”

    黑色宝马继续在夜色中行驶，简寒露的工作室靠近郊外，现在不仅不回城里，反而向着城郊越开越远。

    夏至终于后知后觉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他现在不怕别的，就怕身边这人会突然暴起杀人，仔细看看，这人长得挺帅的，一看就是有钱人，但那些杀人魔不都是这样吗？还架着眼镜，更像斯文败类了。

    “你……”

    “四百是吧。手机呢，我转给你。”

    夏至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不是送他回去吗？

    “你上我的车，不就为了干这个吗。”

    春末夏初的夜风还很凉。方中衡按下车窗，对穿的气流带走车内的温热，副驾驶座上夏至冷得缩成一团了，露在外面的双腿紧紧并着，腿上很干净，没有一点多余的毛发。

    “陪我一晚。”看着身边那个穿短裙的漂亮男孩儿，他忽然间心情就好了。果然还是学校里的小白兔，四百买一晚的玩笑话也能当真，现在出来卖的学生可不止这个价。“你叫什么？”

    “白露。”

    “真名？”

    “……”

    方中衡一手按着方向盘一手去扫对方摆出来的二维码，不是收款码，而是名片。他加了对方，微信号显然是姓名缩写加出生年份，那几个字母怎么看都跟白露俩字没关系。

    真是没有一点警戒心，撒谎都不会。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之前不走，那就别走了。”

    夏至眼睁睁看着汽车开到一片独栋联排的房子附近，好像别墅一样的，门口安保很严，小区里绿化很好。

    他被领到其中一栋房子门前，男人停车去了。夏至有点紧张，他不是男人口中的性别认知障碍也不是跨性别者，他很明确地知道自己的男性身份，没怎么想过变性的事，同性恋就更扯了。如果一会儿对方真的提出什么要求，他钱都收了，拒绝是不是不太好？

    要不现在把钱还回去，然后立刻跑掉？

    可这里离市区太远了……这么晚，根本打不到车。

    夏至蹲在门口的台阶上发呆，不知道自己将会迎来怎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