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皓居然一点也没客气,又转回来坐下了:“那便打扰了——对了慕阳,我还带了两坛自己酿的酒,就在马背上系着,你去拿来。”
就这样,桃子大爷的晚膳被另一位看起来不好惹的大爷占完了,它望着空荡荡的食盆哀叹不止,又不想委屈求全去桌子底下喵喵叫讨食吃,独自坐了一会儿,跳到院中养莲花的水缸上用前爪掬水喝。
“师父,您这酒,可真苦。”阮慕阳喝了一口酒后,客观地评价道。
温初月带过年的咳嗽到现在还没好彻底,阮慕阳本来没让他喝酒,只给他沏了杯热茶,听到这句熟悉的评价,架不住好奇心,对阮慕阳吩咐道:“慕阳,给我也斟杯酒。”
阮慕阳面露难色:“主人,您的身体……”
梁皓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拉下脸来,道:“慕阳,我这酒之所以这么苦,是因为其中加了许多味草药,有强健体魄之功效,有百利而无一害,最适合你家主人这样体质羸弱的人,这酒是我亲手酿的,从头到尾没假手他人,你可是信不过我?”
那是他年轻的时候酿的酒,加了药材是不假,能强健体魄也不假,至于这偏苦的口感,则完全是他的技术不成熟造成的。他一共酿了两大缸,送谁谁不要,只有季宵不嫌弃他,偶尔和他对饮几杯,那酒喝得多了倒也不觉得苦,反而越来越有滋味,两人不知不觉就喝完了一大缸。梁皓在南下从军前将剩下一缸酒分成了四小坛,给了季宵一坛,还有三坛带到了军中。
没多久,就因为季凝的事情和季宵闹翻了,他一个人喝那酒喝不出滋味来,就没舍得开封,今天出门之前觉得两手空空似乎不大妥当,才翻出两坛酒带了过来。
“我怎会信不过师父?”梁将军一拉下脸来就跟真生气了似的,阮慕阳不敢再驳他面子,乖乖给温初月斟了一杯。
温初月尝了一口,果真是他熟悉的滋味,心思一转,想通了一些事情,于是坏心眼地撑开手中的扇子,将扇面有意无意地对着梁皓挥动。
“温老弟,可否借你的扇子一看?”果然,梁皓没多久就注意到了温初月手中的扇子,搓着手问道。
温初月笑了笑没说话,依言将扇子递了过去。
阮慕阳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梁皓一眼,为了看一把扇子,他都和自家主人称兄道弟了,这人到底有没有原则有没有底线?
第34章 皎皎初月(7)
温初月这把扇子和他之前带出门的那把不是同一把,阮慕阳是知晓的,他带出去的是一把粗糙的素面扇子,带回来的却是一把质量上乘的沉香木折扇,扇面上还用漂亮的簪花小楷题了一首小诗。阮慕阳只当他是旧的用坏了买了把新的,没往深处想,这会儿看着梁皓拿着扇子仔细端详的模样,才觉察到这扇子来历不简单。
阮慕阳回头看了看眉眼含笑的温初月,隐约觉得自家主人好似在算计什么。
梁皓像是品鉴名家字画似的,将扇面上一首小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还舍不得撒手,半晌,才问到:“这扇面上的字可是季宵季大人所题?”
温初月点了点头:“正是。”
他去年和赵未同进同出那几个月,曾见过季宵几面,一来二去两个人也熟识了,季宵不像赵未那样油嘴滑舌玩世不恭,待人很真诚,举手投足尽显翩翩公子的风度,和温初月也聊得来。有一回牛大力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弄脏了温初月的扇子,季宵就把自己那把送他了。
梁皓问完话,又低头看起扇子来,温初月明知故问:“梁将军仅凭扇面上的题字就认出了季大人的手笔,可是与季大人有交情?”
梁皓摩挲着手中的扇子,像是陷入了某种深远的回忆,看着屋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低声道:“是啊,幼年时曾情同手足,只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后半句的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谁也没听清,说完,兀自怅然了好一会儿,回头一口饮尽了杯中酒,给自己又添了一杯,犹犹豫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温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这扇子,可否卖给我?”
温初月面露难色:“若是买来的物什,赠与将军也无妨,可这扇子是季大人亲自相赠,转卖给将军恐怕不妥……”
梁皓在心里将“他竟然送别人扇子”默默念叨了三遍,闷了一口苦酒又咽回肚中,道:“既然是季大人亲手赠的东西,用钱来衡量的确不妥,这样吧,我们以物易物。”
说着,梁皓取下腰间的佩剑横在桌上:“这剑是京中名匠打造的,不说削铁如泥,也能吹毛刃断,剑柄上嵌的宝石是西凉的贡品,虽然比不上我表哥那把,却也算是把宝剑,换你的扇子如何?”
阮慕阳看向梁皓的眼神更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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