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在外面晒着,能不黑吗?”
“你那手咋回事儿啊?”
“没事儿,训练的时候不小心受伤的,领导安排我复员了……那个我大哥还搁部队呢吧?我听说是提干念军校了,真好。”
“好啥好啊!一年也见不着一回面,也不知道啥时候结婚,村里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可地跑了,那啥,你回来干点啥啊?今年刚分的地,你户口不在这儿,你三叔就没给你留地……”
“我想养猪,我在部队没干别的,光养活猪了,技术学得还行,现在不是让养猪了吧?来年开春儿我想盖个猪圈,买两头老母猪……”
“孩儿啊,养猪可是血财啊,家有万贯带毛的不算,养猪能行吗?”
“没事儿!我搁部队养着十多头猪呢,都膘肥体壮的,啥事没有。”朱逸群笑得没心没肺的,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
“你不是都转志愿兵了吗?咋地,没给你分配工作啊。”
“分了,我一个残疾……我没去,我想回家。”
“你这傻孩子!就缺两手指头算啥残疾啊?再说了,在城里分配工作,最次也是个工人,不比在屯子里强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三婶儿领你去县上找去!”
“没有,没人欺负我,是我自己不想在城里呆,我就乐意回来,我一直想着咱们这儿的山和树,我跟他们说我家的老林子可大了,缺烧的了就进山转一圈儿,小孩儿也能搂一袋子松树毛,缺吃的了也进山转一圈儿,野菜啊,蘑菇啊有得是,河里还有鱼,有山有水养活人。”
“你啊……”葛凤芝没再继续说,她一直盯着朱逸群的手指头看,“你咋这么不小心呢,好好的呆了几年就成残疾了,当初你三叔让你去当兵,我就不同意,孩子太小了,你当时虚岁才十六啊,真要送去当兵也得等两年。”
“三婶儿,我啥情况你不知道吗?要不是我三叔张罗着让我当兵,我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当肓流子呢。”
他是个苦孩子,他爹在他十岁那年坐拉砖的车出门,意外翻车死了,还没烧完五七呢,他妈就带着家里的钱仅有的一点财产和亲戚们给的礼金离家出走了,再嫁的夫家离靠山屯并不远,骑自行车也就是二十多分钟,就是这样她一样没回来看过他。
他在大爷家过,唉,家家都困难,家家都孩子多,他大爷家孩子特别多,光小子就有六个,丫头三个,一家九个孩子,加上朱逸群十个孩子。
一顿饭光插大碴子粥就得满满一锅,咸菜嘎达一大碗,别的啥也没有,小孩子正长身体特别能吃,自己家的孩子生了就得养,再加上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他大爷干完地里的活就得上山悄悄整点山货,偷偷拿去镇上卖,他大娘是个老实的家庭妇女,管住家里的六个小子,更管不了朱逸群。
朱逸群从小就野,虽然在大排行里面是行四的,却成了七个小子的大哥,经常带着兄弟钻山沟子下套子套猎物,下河摸鱼摸嘎拉,淘得没边了。
靠着七人小团体,不到十五就混成了屯子里的孩子王,比他大的男孩都被他指挥的溜溜的听话,甚至跟附近好几个屯子的男孩约群架。
他大娘性格软和得跟面团子似的又好面子,对他这个非亲生不敢深管,怕别人说她偏心,他大爷又不常在家,顶多回家的时候连带着自己亲生的好几个儿子一起,削他们兄弟几个一顿或者是罚跪,等他走了朱逸群照样上天。
马占山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就这小子惹事的本事,带着一帮小子,整不好能惹出大事来,就跟公社反应村上有这么个孩子,家里挺困难的,爹死娘嫁人,悄悄把他年龄改大了一岁,把他送去当兵了。
没想到他在部队干得不错,竟然还转成了志愿兵,一呆就是五年,马占山提起他来也是很欣慰的,没想到他少了两根手指头就这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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